2020年11月18日，上外中东研究所钮松研究员就纳卡停火接受南方号·观天下采访，全文如下：
纳卡停火一周后：冤冤相报何时了
当地时间11月16日，亚美尼亚外交部长姆纳察卡尼扬宣布辞职。就在4天前，他还同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通话商讨纳卡地区停火协议的落实问题。
根据这份俄罗斯、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领导人11月9日签署的联合声明，阿、亚两国军队在莫斯科时间11月10日零时起全面停火。这场9月爆发、经数次调停仍未止熄的战火似已“尘埃落定”。
外媒报道，阿塞拜疆首都巴库的民众近日走上街头庆祝胜利，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在电视直播中也是“神采奕奕”。然而在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愤怒的民众爆发抗议，议员在混乱中被打伤，总理官邸惨遭洗劫。
亚美尼亚：停火条约引众怒
纳卡（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是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阿塞拜疆领土，阿亚两国对该地归属素有争议。上世纪90年代，两国爆发战争，亚美尼亚占领了纳卡地区及周边原属于阿塞拜疆的部分领土。
当地时间9月27日，阿亚两国军事冲突再度爆发，这一次的结果却被实力占优的阿塞拜疆军队“逆转”。亚美尼亚军队和纳卡地区武装节节败退。
11月10日，两国受联合声明约束实现全面停火。根据这份联合声明，亚美尼亚需将先前从阿塞拜疆处占领的克尔巴贾尔区、阿格达姆区、拉钦区交给阿塞拜疆。
根据俄阿亚三国签订的联合声明，亚美尼亚需按时间表将纳卡周边地区交给阿塞拜疆。大片领土时隔近30年重新回归阿塞拜疆控制。
根据俄阿亚三国签订的联合声明，亚美尼亚需按时间表将纳卡周边地区交给阿塞拜疆。大片领土时隔近30年重新回归阿塞拜疆控制。
这一亚美尼亚舆论解读为“失地”的条款，点燃了民众心中的怒火。
停火协议一生效，亚美尼亚就爆发了持续数日的抗议活动。“美国国家公共电台”报道，亚美尼亚民众聚集在埃里温的主要广场，高喊“不放弃自己的土地”等口号。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在埃里温，身着军装、自称刚从前线返回的民众加入抗议，呼吁否决停火协议，还有反对党人士宣称要让“无能为力”的政府下台。
混乱中，有议员在抗议活动中被打伤，政府大楼遭到破坏，亚美尼亚总理官邸遭洗劫，就连身为亚美尼亚外交部长的姆纳察卡尼扬也迫于压力宣布辞职。
亚美尼亚国防部11月14日还发表声明称，他们挫败了一起由前官员策划的暗杀总理帕西尼扬并夺取政权的行动。
面对持续多日的抗议声浪，帕西尼扬11月16日对外表示，他将为亚美尼亚在纳卡地区的失败负责，“我试图加大反抗力度，但我们失败了。”帕西尼扬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他表示，签订停火协议是一项“对所有人来说都十分艰难的决定”，呼吁民众、军方和政府展开沟通。
“战争的惨痛结果，将影响到亚美尼亚国内的力量博弈。”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中东学会理事钮松认为，阿塞拜疆在战场上虽然也付出了重大伤亡，但总体上实现了在纳卡问题的突破，而亚美尼亚遭遇了“惨败”。
“被占领地区”：冤冤相报再度上演
11月8日，在三国联合声明发表前一天，阿利耶夫在社交媒体上称，阿塞拜疆军队占领了纳卡地区重镇舒沙。
舒沙是连接亚美尼亚与纳卡地区首府斯捷潘纳克特的关键节点。“德国之声”报道，舒沙距离斯捷潘纳克特仅15公里，阿塞拜疆军队进驻该地，标志着阿塞拜疆在纳卡冲突中取得重大胜利。据土耳其安纳多卢通讯社报道，三国联合声明签订后，阿塞拜疆民众在首都巴库高举国旗、演唱国歌，欢呼“领土回归”。阿塞拜疆国家新闻社称，民众因“近30年占领的终结”而充满热情，在巴库街头分享历史性胜利的喜悦。
西北大学叙利亚研究中心研究员王晋指出，阿军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胜利，促成了三国联合声明的签订，亚军难以凭现有资源扭转结果也只得接受。
“战争已经结束了，阿塞拜疆面临的下一个问题是对实控区进行政治文化、历史记忆的重构。”王晋说。阿塞拜疆军队在占领舒沙时，在胡达费林桥升起了阿塞拜疆国旗——胡达费林桥据信是建于7世纪的古桥，对穆斯林世界有宗教和历史意义。
纳卡地区居民多为亚美尼亚人，但在亚美尼亚实控的纳卡周边部分地区，阿塞拜疆人曾占较大比例。
《莫斯科时报》报道，在纳卡西侧的克尔巴贾尔区，不少阿塞拜疆定居者在上世纪发生的军事冲突中被驱离。如今该地即将易主，亚美尼亚定居者又面临同样的命运。
阿利耶夫近日表示，在克尔巴贾尔区生活的亚美尼亚族人是“非法定居”。当地的亚美尼亚人闻讯后连忙撤离。而在撤离前，亚美尼亚人烧毁了自家的房屋和森林，声称“绝不落于敌人之手”。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阿利耶夫近日强烈谴责了这类破坏行动，扬言“上国际法庭”对峙。
“基础设施，包括房屋、建筑和学校都被毁了。”阿利耶夫在社交媒体上说，“所有的损失都会算清，我们要求30年的补偿。”
《纽约时报》指出，在纳卡及周边地区，亚美尼亚族和阿塞拜疆族居民曾和平共存，但在领土争议面前，当地民族矛盾被不断激化。而对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的新一代人来说，将彼此视为“敌人”的刻板印象已然深刻。
阿亚两国分歧：未根本消解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自11月10日起，俄罗斯开始向纳卡地区部署维和部队。11月17日俄罗斯国防部称，俄空天军一日内出动伊尔-76运输机和安-124运输机，执飞22架次，向纳卡地区投送维和人员和设备。
自9月冲突发生以来，俄罗斯持续调停阿亚两国矛盾，曾先后数次促成两国间达成暂时停火协议。俄罗斯总统普京近日接受俄媒采访时称，他承担着纳卡冲突“斡旋者”的角色。
钮松分析，俄罗斯与其他纳卡冲突的利益攸关方，都以尽快恢复当地和平为首要任务。但俄罗斯对纳卡冲突中阿亚两国力量的消长“乐观其成”，因为俄罗斯能借此在未来继续发挥主导性的平衡角色，对局势的掌控能力进一步增强。
俄罗斯与阿亚两国单方面签订联合声明后，对纳卡冲突高度关注的法国和土耳其也迅速跟进。近日，土耳其和法国各自向纳卡冲突中的一方作出表态。
法国政府11月12日发表声明称，法国总统马克龙向亚美尼亚表示，法方乐于协助纳卡冲突各方制定一个持久平衡的解决方案。路透社分析，法国一直避免在冲突中明确“站队”某一方，但近期受到越来越多的政治压力。
在纳卡冲突中明确支持阿塞拜疆的土耳其，则“紧随”俄罗斯要求派遣军队进驻阿塞拜疆。俄媒报道，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11月11日向议会提交派遣土耳其军队的命令，已于17日被议会通过。
钮松称，在纳卡冲突中，阿亚双方均认可立场相对中立的俄罗斯扮演的关键角色。与之相比，法国关心的是阿塞拜疆遵守停火协议，减少亚美尼亚的进一步损失，土耳其虽欲派出维和部队，但自身并无能力在外高加索地区主导领土变更或实际控制区的流变。
从历史原因上看，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都是原苏联加盟国，俄罗斯并不愿在两国中间表现出明显的亲疏有别。土耳其“拉偏架”式的介入将削弱俄罗斯在该地区的传统地位，但土耳其在高加索地区的势力拓展是在俄罗斯默许下进行的，在纳卡问题上，俄土关系也呈现出复杂的态势。
钮松也指出，纳卡冲突已然长期化，俄罗斯促成的三国联合声明只能解决现阶段的军事冲突，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纳卡问题，两国分歧并未得到根本消解：俄罗斯维和部队在纳卡存在是阿亚两国均可接受的“最大公约数”，虽有助于形成战略缓冲局势，“封冻”军事冲突，但难以解决分歧，导致纳卡地区一有“风吹草动”，仍有可能让该地再度成为地区热点问题的导火索。
来源：南方号·观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