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5日，上外中东研究所章远研究员就以色列“飞马”软件监听事件接受《南方日报》（见《南方日报》2021年7月25日第A04版）和南方号·观天下采访，全文如下：
“飞马”揭开中东情报战冰山一角
无需用户点击，间谍软件自动开启监听，个人信息在网络另一端瞬间“公开透明”。作为一款标榜“打击犯罪与恐怖活动”的手机软件，却被用来监听本国公民和外国政要，其“卓越”性能，甚至导致法国总统马克龙不得不换手机……以色列网络情报公司开发的间谍软件“飞马”能力到底有多强？被媒体和非政府机构“盯梢”多年，“飞马”为何突然引发国际舆论集中关注？
由以色列网络情报公司NSO开发的手机间谍软件“飞马”，涉嫌被用于监控多国首脑和高级政要，且可能与沙特记者卡舒吉遇害案相关。经多家国际媒体和非政府组织持续曝光，“飞马”事件引发国际震动。
尽管遭遇国际社会的普遍谴责，负责授权“飞马”出口的以色列当局却发表声明称，相关软件“用于合法用途”。沙特、摩洛哥等涉嫌滥用“飞马”进行监听的国家也发表声明，否认全部指控。专家分析，“飞马”事件揭露了中东国家情报战的冰山一角，但由于各国对情报部门间的激烈交锋早已习以为常，“飞马”事件难以对中东政局造成较大影响。
34国政要疑遭监听
国际社会纷纷谴责
7月18日，据英国《卫报》、法国《世界报》等17家媒体共同披露，以色列网络情报公司NSO开发的“飞马”软件，涉嫌被用于在全球监视记者、政客、人权活动人士和企业家。
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指出，“飞马”可以让使用者秘密阅读目标对象手机上的每条信息，跟踪其位置，甚至远程操作他们的相机和麦克风。“飞马”最初通过向目标手机发送病毒链接的短信进行“钓鱼”，目标点击链接后手机就会“中招”。随着技术的更新，目前“飞马”已无需用户点击就能直接感染手机系统。
据外媒报道，法国非政府组织“禁闻”和“大赦国际”获取了一份含有5万个手机号码的名单，号码持有者据信为被NSO集团客户选定的“感兴趣的”监控对象。名单上的记录最早可追溯至2016年，法国总统马克龙、伊拉克总统萨利赫等共14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的号码赫然在列。
“英国广播公司”报道，共有来自34个国家的600多名政府官员的号码出现在名单上。此外，“飞马”可能在2018年沙特记者卡舒吉遇害案中发挥了作用，多名与卡舒吉有关的女性在卡舒吉遇害前后遭“飞马”监控。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官员巴切莱特19日发表声明，对“飞马”相关事件表示极其震惊。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也表示，使用间谍软件“完全不可接受”。法国马克龙办公室称，若此事得到证实，显然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
涉事公司曾遭审查
可能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合作
NSO集团是一家创立于2010年的网络情报公司。据该公司官网显示，“飞马”是其目前的唯一产品。该公司2016年曾受到国际审查，原因是阿联酋政府使用该公司开发的“飞马”监视一名社会活动人士。2018年卡舒吉案发生后，该公司的声誉进一步下滑。
《以色列时报》报道，NSO集团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沙莱夫·胡利奥日前否认公司与被媒体曝光的名单有关。他表示，NSO致力于创建一个“拯救生命和防止恐怖袭击”的平台，“飞马”仅出售给部分政府，不会卖给个人、组织或“不该拥有这种工具”的政府。过去11年，NSO集团向45个国家出售了服务，并拒绝了约90个国家的订单。此外，该公司还中止为5个滥用该系统的国家服务。
不过，有报告指出，在疑似购买“飞马”的国家中，有至少6国存在滥用该软件的历史。其中，墨西哥曾因使用“飞马”监控该国公民引发国际舆论和刑事调查，但“飞马”运营商的相关业务并未因此完全终止。
前法国驻以色列大使、NSO集团顾问杰拉德·阿劳德22日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政府购买“飞马”是为了应对有组织犯罪和恐怖活动，但他不否认该软件“存在被滥用的可能性”，且“并非总是公司的责任”。
阿劳德2019年与另外2名来自美国的外部顾问在NSO集团任职，研究该公司如何“在一系列负面报道后改善其人权记录”。阿劳德称，他确信NSO集团与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存在合作关系，也可能正和美国中央情报局合作，顾问委员会中有3名美国人“与美国情报机构有联系”。
路透社报道，NSO集团2019年被一家英国私募股权公司收购，此前还接受过另一家美国私募股权公司的投资。在收购达成前，NSO曾对其业务与卡舒吉案相关的指控予以否认。
以色列发起调查
中东情报战难掀“浪花”
“飞马”软件经曝光后受到国际舆论关注，NSO集团与以色列权力机构之间的联系正引发诸多猜测：近年来，NSO集团在沙特、匈牙利和印度等国开启业务的时间，与以色列前总理内塔尼亚胡的国事访问行程出现了“巧合”。
“内塔尼亚胡走到哪里，NSO集团就跟着他到哪里。”以色列《国土报》评论。《金融时报》报道称，以色列涉嫌将NSO集团作为实现其外交目标的“谈判工具”。
路透社报道，以色列卫生部长、梅雷兹党领导人尼赞·霍洛维茨日前表示，他将向以色列国防部长、蓝白党领导人本尼·甘茨询问以色列间谍软件的出口情况。NSO集团此前表示，以色列向外国出口“飞马”软件经过了以色列政府批准。而甘茨20日回应，以色列授权仅向他国政府出口用于合法用途，且仅用于预防、调查犯罪和恐怖主义的网络产品。
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叙利亚研究中心研究员王晋认为，以色列可能因“飞马”事件遭受其它国家抗议和质询，国内各政党也可能借此事制造话题赢取国内支持。但该事件主要涉嫌与内塔尼亚胡时代的情报活动相关，对刚刚组建的以色列联合政府而言，既难以“追责”，也并未实际伤害到以色列与周边国家的关系。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章远认为，由于媒体曝光的“飞马”监控名单信息权威度、准确度都存疑，从法律层面精准调查并指控软件使用者并不容易，为未来争端的模糊解决提供了可能性，也为从外交策略上攻击政治对手留下空间。
章远指出，欧洲国家自诩为“人权政治”的维护者，迅速且高调地回应“飞马”事件是强化官方传统立场、迎合国内选民预期的需要。与之相比，摩洛哥方面虽然涉嫌监听马克龙，但因其并非中东地缘政治战略中的核心国家，且与法国传统外交关系良好，预计摩法双边关系不会出现较大波动；而沙特等中东国家监听本国不同政见者的行为并不足以引起国内反对派发起动摇政府统治的回击，监听大国政要的行为虽然会引发外交抗议，但不会改变中东目前的政治联盟格局。
王晋也指出，中东各国对情报活动早已“习以为常”。尽管“飞马”事件受到国际舆论关注，但对中东各国的民意和政治生态影响有限。中东各国也无意促成事件发酵，以免影响地区政治权力和利益的分布平衡。
来源：南方日报 南方号·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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