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鸿达:“要充分注意巴勒斯坦问题的阶段性”,《联合早报》
发布时间: 2021-11-02 浏览次数: 422

2021112日,上外中东研究所范鸿达教授在《联合早报》发表评论文章《要充分注意巴勒斯坦问题的阶段性》(见《联合早报》2021112日第11版),全文如下:

要充分注意巴勒斯坦问题的阶段性

巴勒斯坦方面必须以更现实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可能的建国之地,国际社会也须要充分注意到这一点。迄今仍然分裂的巴勒斯坦政治势力要尽快团结起来,并明确自己切实可行的建国路径和目标。

尽管巴勒斯坦问题的重要性,在热点频出的中东已经下降,但它仍然备受关注。不仅巴勒斯坦、以色列以及其他密切相关方,对巴勒斯坦问题的看法多有不同,在中国也存在日益明显的差异。

在我看来,一定要分阶段地理解巴勒斯坦问题,要注意到在不同时期有关问题特征的差异,不能用过去的眼光来理解当下的巴勒斯坦问题。

困扰中东和平长达百年的巴勒斯坦问题,源于19世纪末兴起的犹太复国主义。在我看来,从产生到现在,巴勒斯坦问题已经历经了三个发展阶段,分别是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的土地竞争、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的连续战争,以及如今巴勒斯坦国对以色列归还土地并建立独立国家的诉求。

巴勒斯坦问题的第一阶段,随着19471129日出炉的联合国第181号决议(即巴勒斯坦分治决议)而宣告结束。随着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兴起,越来越多的犹太人移民巴勒斯坦,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关于土地的竞争日益激烈。在大国的推动下,联合国决定对巴勒斯坦实行分治,分别建立犹太人国家和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国家。

在联合国关于巴勒斯坦分治方案投票时,阿拉伯国家全都投了否决票。1948514日以色列宣布建国后,多个阿拉伯国家更以捍卫巴勒斯坦人利益为名,对这个新生国家开战。阿拉伯国家如此坚决地为巴勒斯坦出头,是因为它们视巴勒斯坦为阿拉伯世界的一部分,视巴勒斯坦人是阿拉伯人的一份子。而阿拉伯人与巴勒斯坦如此密切关系的建立,始于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兴起后阿拉伯人对巴勒斯坦的征服。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讲,现代巴勒斯坦问题视域下的“巴勒斯坦人”的历史,始于它被阿拉伯人征服后的公元7世纪。1947年联合国关于巴勒斯坦分治决议通过前,巴勒斯坦人一直是作为他国统治之民而存在,从来没有建立过自己的独立国家,严重缺乏独立建国的能力和实力。阿拉伯国家对联合国181号决议的集体抵制和否认,则进一步断送了巴勒斯坦人据此首次建立独立自主国家的机会。

1948515日,也就是以色列依照联合国181号决议成立后的第二天,几个阿拉伯国家打着维护巴勒斯坦人利益的旗帜,向以色列发起军事进攻,这就是所谓的第一次中东战争。巴勒斯坦问题由此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阿拉伯以色列战争阶段。这一阶段终结于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

1949年第一次中东战争结束时,联合国181号决议赋予巴勒斯坦人建国的土地,分别被以色列、外约旦(后改国名为约旦)和埃及瓜分;在第三次中东战争结束时,原本被约旦和埃及占去的巴勒斯坦人土地也被以色列占领。巴勒斯坦人的境况进一步恶化。巴勒斯坦问题的第二阶段,也在阿拉伯国家战败后宣告结束。

在战争无法解决巴勒斯坦人建国问题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领导人阿拉法特审时度势,决定与以色列走和平之路,巴勒斯坦问题于是进入第三阶段。1988年阿拉法特宣告无实际控制领土的巴勒斯坦国成立,并向以色列发出和平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的信号。

1991年马德里中东和平会议后,巴以和平进程成为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的核心途径。此后巴勒斯坦问题的基本表现特征,转变为巴勒斯坦人对以色列归还所占土地,并建立独立国家的诉求。

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从约旦和埃及手中夺取了约旦河西岸、东耶路撒冷、加沙地带共约6000余平方公里的巴勒斯坦人土地,之后一直到今天,这些土地就成为巴勒斯坦人诉求建国的目标。

马德里中东和平会议后,经过持续的巴以和平谈判,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从以色列获得部分土地的行政管理权,当下巴勒斯坦国实际行政管理的自治地有2500平方公里。

第三方要更客观看待问题

尽管当下以色列和美国等极少数国家有不同认识,但是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的两国(即独立的以色列国和巴勒斯坦国)方案,仍然是国际社会的基本共识。

目前巴勒斯坦方面诉求的建国之地,是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前,埃及和约旦控制的巴勒斯坦人土地。但是客观而言,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以色列不会放弃对东耶路撒冷的拥有,面临约旦河西岸40万犹太定居者的反对,也不会有任何以色列决策者下令撤出这些犹太定居点,毕竟这事关以色列的国内稳定和政治人物的仕途,而且也已经没有足够的国际力量,可以迫使以色列撤出这些土地;巴勒斯坦本身对此更是无能为力。

巴勒斯坦方面必须以更现实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可能的建国之地,国际社会也须要充分注意到这一点。迄今仍然分裂的巴勒斯坦政治势力要尽快团结起来,并明确自己切实可行的建国路径和目标。

以色列常被一些国家或个人认为,是造成今日巴勒斯坦人困境的罪魁祸首,甚至有声音批评犹太复国主义者,为何在19世纪末期决定重返巴勒斯坦建立民族国家。其实一部世界上影响最广泛的书——《圣经》——就摆在那里,哪怕是无神论者,也不能否认这部书对世界已经和正在产生的巨大影响。犹太复国主义者怎能忽视《圣经》关于犹太人及其先辈的描述、怎能割舍犹太人和巴勒斯坦的联系?

而且,以色列是依照联合国决议成立的合乎国际法的国家,以色列对联合国决议赋予巴勒斯坦人土地的占领,源于阿拉伯国家对以色列发动的战争,而且大部分是从约旦和埃及等先前的巴勒斯坦土地占领者手中夺得的。巴勒斯坦人今天之困局,显然不是以色列一国之过。

第三方对当下的巴勒斯坦问题,务必要有一个与时俱进和更为客观的认识。今后解决巴勒斯坦问题最离不开的是直接当事双方——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国,所以第三方在观察当下巴勒斯坦问题时,一定要确知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方面的相关态度。比如,巴勒斯坦方面对建立真正独立国家到底持有什么态度?以色列究竟有可能放弃多少土地、会放弃哪些土地?

此外,阿拉伯国家在巴勒斯坦问题上到底怀有什么样的想法?这也是中东域外的第三方,在思考巴勒斯坦问题时所要关注的,毕竟阿拉伯国家与巴勒斯坦问题息息相关。还有,尽管美国的国际影响力在相对下降,但是美国在巴勒斯坦问题上,仍然具有其他中东域外国家难以匹配的影响力。

如果没有这些基本认知,只是简单地挺巴勒斯坦或者挺以色列,实则对巴勒斯坦问题的解决没有积极意义,很可能还会给自己带来伤害。而且,如果第三方在对待巴以态度方面差异太过于突出或明显,一定会伤及其中一方的积极性,对巴勒斯坦问题的解决更没有帮助。

来源: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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