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烈:“特朗普中东政策预测分析”,地区安全研究
发布时间: 2017-08-15 浏览次数: 256

2017815日,上外中东研究所智库理事会理事王京烈研究员在微信订阅号“地区安全研究”发表评论文章《特朗普中东政策预测分析》,全文如下:

特朗普中东政策预测分析

特朗普总统执政后其“放任”的特性和无规律的出牌,使美国外交政策和世界局势充满了不确定性,其本人也因突出的个性被美国媒体称为“推特总统”和“大嘴总统”。这些无疑增加了预测分析的难度,但根据多年中东研究的实践,运用此前我们提出的“考察美国中东政策的坐标”和“哑铃态势理论”,可对特朗普任内的美国中东政策做出预测分析。

美国在中东的利益和战略目标

美国在中东有着极为重要的利益。主要包括:安全战略利益(遏制其他大国的战略扩展,打击激进民族主义国家的挑战,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打击恐怖主义活动等)。控制石油资源进而拉拢盟友遏制对手(通过控制石油,拉拢盟友遏制对手,左右世界局势),维护美元金融帝国的地位(20世纪70年代初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美元金融帝国的建立和运作是通过控制中东石油来实现的,今后仍将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中东石油),经贸和军火贸易利益(中东是美国商品的重要市场。美国也一直是中东国家最为重要的军火供应商)以及维护美以同盟关系、保证以色列安全利益。

厘清美国在中东的利益,就不难理解中东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和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目标。

——安全战略目标,保证美国全球战略的实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论是“美国第一”,还是让美国再次强大,都需要控制中东。欧洲大西洋地区和亚洲太平洋地区一直是美国全球战略的重点,冷战后亦然:即通过北约东扩和建立战区导弹防御体系等措施,建设所谓“统一和民主的欧洲”;通过日美安保条约、日美新防务指针和建立战区导弹防御体系来促成一个合作而不是对抗的亚太共同体。中东则是美国全球战略中重点区域的“连接点”,控制中东地区就能使“全球战略”遥相呼应,构成强有力的。虽然近年来欧洲相对衰落,但仍是世界政治经济中最重要的地区。特朗普执政后不再提及“亚太再平衡战略”,但一个要使美国再次强大的政府,绝不可能无视亚太地区的崛起。中东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和作用仍是极为重要的,即仍是“哑铃态势”中的把手。中东仍是大国博弈的重要场所,目前美、俄博弈正酣。

——美国治下的和平(Pax-American)或美国主导的秩序。彰显美国的霸权地位和控制力,实现美国的战略目标,反之就搞乱中东,使中东国家特别是所谓的中东盟友离不开美国的支持与援助。这是使美国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逻辑所使然:实现不了“美国治下的和平与稳定”就退其次之,追求美国主导(Domination)的秩序,同样使美国成为最大的获益者。当然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目标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互为依托、相辅相成的,最终服务于美国全球战略的。有些学者说美国总统都有“中东宿命”,其实这只是表象,而实质是印证了中东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特朗普的中东政策

迄今为止,尽管特朗普政府尚未系统的宣示其中东政策,但我们仍可依据“考察美国中东政策的坐标”和“哑铃态势理论”对美国中东政策做预测分析。美国将通过在中东重大问题、热点问题上“发力”:诸如叙利亚成为美俄博弈中的棋子、所谓打击伊朗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适度打击恐怖主义、掌控石油维护美元金融帝国、处理复杂的盟友关系等,以此展开美国中东政策,实现其中东战略目标。

——仍将以推进民主为名,打击甚至颠覆叙利亚政权。在许多看似非理性行为的背后,其实有着强烈的利益诉求和缜密政策安排的必然逻辑。叙利亚是中东世俗化程度比较高的国家,其军事力量和国家实力对以色列都构不成威胁,美国为什么总要对其下狠手、欲颠覆巴沙尔政权呢?固然有叙利亚没有对美国唯唯诺诺、俯首称臣,甚至有时挑战美国在中东的利益等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叙利亚是俄罗斯的盟友,美国许多针对巴沙尔的敌对措施更多的是指向俄罗斯的,是为了挤压俄罗斯在中东的活动空间(俄罗斯正是通过叙利亚问题实现了在中东重新布局),是美、俄大国博弈非直接冲突的方式。此外,打击叙利亚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削弱伊朗的势力。

——继续勒紧对伊朗的制裁。特朗普在竞选时就严厉批评“伊核协议”,执政后因伊朗试射导弹而加强对伊制裁,称伊朗是最大的恐怖主义国家。美伊双方多次在霍尔木兹海峡军事对峙。美国认为伊朗是中东稳定最大的长期威胁。今年3月美中央司令部司令说,应考虑动用军事手段打击伊朗。美、伊之间在海湾的摩擦可能更频繁、甚至“擦枪走火”,但爆发大规模战争的概率非常小。其主要原因在于,特朗普既要考虑对伊战争的巨额成本和可能给美国带来更多“麻烦”的战争后果(实行神权政体的伊朗远比伊拉克要更棘手),还要考虑伊朗在牵制、平衡海湾国家方面的微妙作用:如果“伊朗威胁”不复存在,海湾君主国还会如此“死心塌地”追随美国吗?还会一掷千金的购买军火吗?

——将继续打击恐怖主义,但不会尽全力。9.11事件之后美国高调组织国际反恐联盟打击恐怖主义10多年,但效果甚差,恐怖主义大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其负面效应早已外溢到中东之外的诸多地区(亚、非、欧和大洋洲等)。反恐本身就是“大敌无形”难度很大的事,加之各方都在反恐的旗帜下打自己的算盘,所以收效甚微。

美国仍将根据“自身利益的需要”进行反恐。近期特朗普在访问沙特时明确表示,与中东国家站在一起,支持中东国家打击恐怖主义,但是不会替代中东国家进行反恐。也就是告诉中东国家,在中东地区反恐是你们的事,支持你们干,卖武器给你们,可美国军队不会替你们卖命。但美仍将在阿富汗保持驻军。

——维护美国与沙特最纠结的盟友关系。美国与沙特等海湾君主国在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方面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因互有需求结成盟友关系,沙特等君主国在安全方面更依赖美国。目前他们离不开美国的“庇护”,换言之,美国可轻而易举的颠覆这些君主政权;而沙特等君主国确实不喜欢并害怕美国,但也没有别的牌,故对美国保持着警觉。美国自身早已不依赖中东石油,之所以仍要继续控制沙特和中东的石油完全是大国全球战略布局即操控世界政治、经济发展的战略需求。因此,美国在处理与沙特等君主国关系时会比较谨慎:修补关系、维系合作,适当施压,牢牢掌控。近期美国在卡塔尔断交危机中的做法(分别从沙特和卡塔尔收取了高额“保护费”后,控制危机的节奏)便是明证。美国需要借助这些盟友控制中东石油并维护美元金融帝国,同时还利用他们牵制伊朗、叙利亚等国家。

——谨慎处理与土耳其的微妙关系。土耳其被称为“带着两顶帽子”的国家:北约成员国和伊斯兰国家,特别是近年自身实力增长之后自我意识膨胀,不愿再做“桥梁”而要成为地区中心国家。尽管土耳其与欧洲国家和美国关系一直龃龉不断,但还不愿彻底翻脸。2016年的未遂政变(土耳其认为美国插手并支持居伦操控政变)和美国向叙利亚库尔德人提供武器使土耳其如鲠在喉,无疑是触碰了土耳其的底线,在双边关系上留下了抹不掉的阴影。美国当然不愿看到一个强大的土耳其,更愿其成为听话的小兄弟。看到土耳其与俄罗斯逐渐走近,美国更是不舒服。短期内,尽管在这个棘手问题上美国不会、也没有必要与土耳其完全对抗,但美土关系无疑进入了非常微妙的阶段。库尔德问题也是影响美土关系的重要因素。

——保证以色列安全并适当对其约束。没有人会怀疑美国对以色列的安全承诺:犹太人不仅成为特朗普总统的决策班子重要成员,甚至早已是其家庭成员。尽管今年2月白宫高官表示,不再坚持以“两国方案”推动巴以和谈,对以扩建定居点态度暧昧;特朗普也曾声称要将美驻以使馆迁往耶路撒冷,使以色列更加有恃无恐。但我们认为,特朗普不会推翻“两国方案”,同时以色列也不会放弃。以色列的目标是,利用一切手段使巴勒斯坦国“微型化”。今年5月特朗普在白宫会见到访的阿巴斯总统时表示,愿意“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在巴以之间斡旋并发挥仲裁作用,以促成双方达成协议;523日特朗普在访问约旦河西岸城市伯利恒时又再次表示表示,他期待与巴勒斯坦和以色列领导人一道,推动巴以实现永久和平,美国将帮助巴方发展经济。当然美国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以色列——美国使馆搬迁计划实际已经延迟,使其不能干扰美国的中东战略。

来源:地区安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