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问题研究简报》第322期—中国在海湾国家能源转型中的重要作用
发布时间: 2024-01-02 浏览次数: 19

中国在海湾国家能源转型中的重要作用

 

原文信息

【标题】China’s Essential Role in the Gulf States’ Energy Transitions

【日期】December 11, 2023

【机构】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

【作者】Faris Al-Sulayman, Jon B. Alterman

【链接】https://csis-website-prod.s3.amazonaws.com/s3fs-public/2023-12/231211_Al-Sulayman_ChinaGulf_EnergyTransition.pdf?VersionId=ztRUfuvlcnXKzGt56QVZA0OS4K8tsy2V

 

编译信息

【译者】汪波(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

【期数】第322

【日期】202412


导言

中国在全球南方的大部分地区,尤其是在中东地区受到了相当热烈的欢迎。中国公司和资本已经超越了可再生能源组件供应商的传统角色,成为投资者和项目开发商,并在此过程中与各国建立了更深的经济联系。这种价值链上的扩展在海湾地区尤为明显,那里的国有企业与中国同行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共同开发该地区以及亚洲和非洲其他地区的大型可再生能源项目。

本简报将描绘在全球能源转型和地缘政治关系不断深化的背景下,中国与海湾国家日益增长的经济关系。从追溯这种关系的根源到石油、天然气、传统电力和石化领域等传统合作形式开始,本简报将证明双方在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合作伙伴关系有着强有力的先例。然后,将概述中国和中国公司在海湾国家刚刚起步的能源转型中的作用,最后还要考察双方国有企业在该地区以外的新兴合作形式。

海湾国家开始脱碳

海湾国家是能源转型的后来者。与其他主要发展中国家相比,它们在太阳能和风能方面的投资都较晚,甚至远远落后只有阿联酋是个例外,它在利用太阳能和风能实现电力部门脱碳方面远远领先于海湾合作委员会(GCC)的其他国家。其中,巴拉卡核电站目前已经贡献了该国近25%的电力。

在起步较晚的情况下,沙特和阿联酋目前正在共同努力实现电网脱碳。他们开发风能和太阳能的速度也比GCC其他成员国快得多。这些国家采用方法之间的差异值得注意,这与这个群体内的国家财富无关。在科威特、卡塔尔和阿联酋组成的通常被称为超级能源既得利益者的小组中,科威特最为落后,而阿联酋则是领跑者。尽管能源既得利益效应似乎可以解释转型开始较晚的原因,但它并不能解释目前内部出现的差异。

最终由国家主导的过渡

沙特和阿联酋都希望在正在形成的新能源世界中发挥地区和国际领导作用。阿联酋2023年主办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8)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沙特也正致力于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发挥地区领导作用,最近推出的中东绿色倡议就是一个气候缓解平台和再造林计划。这种气候转型话语中的新姿态与这些国家过去扮演的那种举止谨慎、有时甚至蓄意阻挠的角色截然不同,这也表明了它们作为新兴多极国际体系中中等强国的愿望。

海湾国家在国内能源转型起步较晚,在可再生能源组件的价值链中为自己开辟空间的机会也有限。他们为建立太阳能组件生产设施所做的努力通常因为缺乏竞争力而产生令人失望的结果。这个地区的国家石油公司对太阳能技术供应商的早期投资,如阿曼石油开发公司对玻点太阳能设备公司(Glasspoint)的投资和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对日本薄膜生产商太阳能前线公司(Solar Frontier)的投资,都未能产生产业政策成果或得到回报。

然而,沙特、阿联酋和阿曼都正在以更大的活力进入下一阶段的转型。他们汇集主权财富,将资源从其国家石油公司中引导出来,试图引领新兴的氢经济以及碳捕获、利用和储存(CCUS)技术。这些石油和天然气国家将其地理位置、可再生能源资源潜力和传统能源开发经验视为这两套技术发展的明显优势。

阿联酋和沙特的国有可再生能源开发商分别是马斯达尔公司(Masdar)和沙特国际电力和水务公司(ACWA power),他们都在各自国家能源转型的早期阶段发挥了主导作用。阿联酋和沙特还采用了国家队战略,让这些公司利用本国市场积累的大量项目组合,使其有能力在全球舞台上竞争。这种明显的国家资本主义电力发展方式,使得阿联酋和沙特在地区同行中处于领先地位。国内集中的主权财富基金一般都是用来创建或收购与国家石油公司和传统公用事业公司无关的专业开发公司,以推进可再生能源转型。与之相反,卡塔尔和科威特则将可再生能源开发授权给国家石油公司及其附属机构,其结果自然令人失望。沙特的主权财富基金在国家资本主义的方向上则更进一步。沙特公共投资基金(PIF)宣布,其计划中的公用事业项目中只有30%将通过竞争性招标程序开发(其国有开发商仍然是这些招标的最大赢家),其余70%将与自己选择的合作伙伴直接开发。

事实证明,在这种国家资本主义的格局中,投标价格虽然低得惊人,但对大多数西方公司来说则因过于复杂而缺乏吸引力。只有法国国有公司法国电力公司(EDF)与马斯达尔公司合作,在该地区建立了一系列风能和太阳能项目,其取得的进展可以说是个例外。中国公司也取得了显著进展,先是作为零部件供应商和承包商,然后再进一步成为开发商。

深化中国与海湾地区的地缘政治关系

长期以来,海湾国家一直对美国对该地区的承诺表示担忧。在这种地缘政治背景下,海湾国家采取了更为积极的外交政策,使得中国在正在形成的多极格局中占据了更强大的地位。沙特和伊朗最近在北京签署协议,在相互关闭大使馆六年后恢复了外交关系。很明显,在北京签署协议的象征性价值以及中国作为担保人的隐含作用,比中国在推动协议方面的实际作用更为重要。习近平主席2022年对沙特的访问,也达成了一系列价值约300亿美元的贸易合作。近几个月来,美国的政策制定者正越来越多地审视中国在该地区的投资和兴趣。如果沙特要获得其作为协议一部分寻求的安全保障,美国政府将要求解除这些关系。

沙特和阿联酋最近还加入了金砖国家集团,这也在很多方面表明了国际体系正在发生的结构性转变。在最初的金砖国家成员中,中国在扩大金砖国家集团以包括这两个海湾国家的努力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新成员包含了与中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五个中东国家中的四个。现在判断这一发展的实际效果还为时过早,但阿联酋已经加入了该集团的新开发银行,预计沙很快也会加入。该组织旨在为西方机构和经济影响力相对下降的七国集团之外的发展合作提供一个更加非政治化的论坛。

中国与海湾国家的联系

中国和海湾国家在传统能源和石化领域发展了深厚的经济联系。贸易和投资模式已经从一种以能源销售和消费品销售为基础的交易关系慢慢过渡到涉及合资企业和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更深层次的关系。

目前,海湾地区和中国在碳氢化合物贸易方面的合作,已经超越了电力、炼油和石化行业关系的深度。人们经常关注这样一个事实,即中国在过去20年中已成为沙特的主要贸易伙伴,沙特则供应了中国约五分之一的原油进口,其他海湾国家也有类似的趋势。但在石油或天然气等流动性市场中,这种贸易不一定会导致更深的经济联系。只有该行业的外国直接投资和国有企业之间的合资企业,才确实具有加深联系并将公司锁定在长期投资周期中,同时促进技能和人才交流的效果。

沙特阿美石油公司最近的历史表明,双方国有企业之间的关系正在逐步加深。这些大型项目中的第一个是2014年成立的延布阿美石油公司中石化炼油公司(YASREF)。其在沙特红海海岸上建造了一座价值100亿美元的炼油设施,产能为300000/日。该项目的成功显然给双方带来了信任和信心,两国随后宣布了一些其他项目。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包括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和国有石化巨头沙特基础工业公司在内的沙特资本正在流向中国海岸线的绿地和棕地炼油与石化设施。同时,作为国有丝绸之路基金的中国资本,其基金领导的财团也在2022年收购了阿美石油公司49%的天然气管道公司。

阿联酋和阿曼也吸引了中国的能源承包商和中国的直接投资,包括中国石油工程建设公司2012年建造的哈伯善富查伊拉(Habshan Fujairah)输油管道。这条管道绕过了霍尔木兹海峡,而中国45%的石油进口都要经过霍尔木兹海峡。在过去的10年中,中国的国有企业也直接投资于阿联酋的离岸特许经营权。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ADNOC)最近与中国万华化工签署了一项价值约120亿美元的框架协议。在习主席2019年进行国事访问后,两国已经开始共同开发下游项目。这一项目清单很长,而且还在继续增长,涉及到石油和天然气行业,还有物流和港口基础设施等领域。双方呈现的是一种不断加深的经济关系,并都对如何在长期且容易发生风险的基础设施项目上进行合作有着深刻的理解。

海湾国家和中国有着共同的国家资本主义发展模式,并以双方谈判协议的国有企业为代表。这种相似性有助于合作,并在国家和企业在达成协议的过程中进行整合。这些国有企业首先是政治参与者,其次才是经济参与者。因此,正如过去五年所发生的那样,在存在达成交易的政治意愿的地方,这些企业往往会克服商业障碍。

中国在海湾地区能源转型中的中心地位

中国在海湾国家能源转型中的作用,反映了双方更广泛经济关系发展的趋势。中方正逐步向更高价值的投入过渡,从组件供应商到承包商,再到最大规模的太阳能和风能项目的投资者和共同投资者。

中国在清洁能源供应链中的主导地位,并非仅仅是在海湾地区独有。按产值计算,全球前六大太阳能电池组件制造商都是中国公司。在价值链上,中国公司还主导着其他各种太阳能和风能组件。在体现既得利益效应并强烈关注投标时实现最低价格的市场中,各国都倾向于进口最便宜、最高效的零部件,即使这在短期内会以牺牲有效的产业政策为代价。目前,这些零部件几乎无一例外地来自中国,这意味着沙特和阿联酋市场已迅速成为中国公司的重要出口市场。中国能源工程集团(China Energy Engineering Group)和上海电气(Shanghai Electric)在建设第一批公用事业规模项目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但随着成本较低的印度承包公司的进入,它们在价值链这一部分发挥的作用已有所减少。

有趣的是,在公用事业和商业规模以及绿地和棕地开发的太阳能项目中,中国作为投资者和开发商的作用越来越大。在多数情况下,海湾国家在获得资本或债务方面没有问题,海湾国有企业通常会在该行业进行大部分投资。但在公用事业规模上,世界上最大的晶科太阳能等模块制造商是在沙特赢得大型太阳能招标的领先财团。晶科还在阿布扎比的1.2吉瓦峰值(GWp)斯维汉项目中发挥了类似的作用,该项目是世界上最大的单点光伏项目之一。晶科与阿联酋国有开发商阿布扎比国家能源公司(Taqa)共同开发了这个项目并提供了模块。最近的这两个项目表明,中国公司强烈希望在海湾地区项目开发价值链的各环节中发挥作用。

2019年中国国有丝路基金收购了沙特国际电力和水务公司(ACWA Power)下设的可再生能源控股公司49%的股份,这是这一深化合作的最明确、最重要的信号。该公司是沙特主要的可再生能源项目控股公司之一,在阿联酋、南非、约旦、埃及和摩洛哥拥有1668兆瓦的风能和太阳能资产。沙特ACWA Power与丝路基金更大的合作协议,是在一系列一次性绿地开发协议中涉及的阿联酋的一个煤炭和两个太阳能项目。这种日益增长的伙伴关系,将证明是未来几年更多国际合作发展的前兆。

截至202310月,中国对沙特ACWA Power项目的总投资已超过100亿美元。ACWA Power主席在202310月庆祝一带一路倡议十周年的论坛上发表讲话时,也强调了这些事态发展。论坛期间,ACWA Power与多家中国国有企业签署了七项新的合作协议,并重申了对中国市场的承诺。

在商业和工业规模方面,这种合作也出现了显著的发展。2021年,中国最大的国有电力开发商之一中国三峡公司收购了总部位于阿联酋的阿尔卡扎能源公司(Alcazar Energy)。由于投资组合只有400兆瓦左右,这笔交易的规模并不令人感兴趣。然而,这表明了中国三峡公司对市场有着微妙的理解,因为它将中东和北非地区市场的一大群较小的项目捆绑在一起,他们对风险偏好超出了与国有企业在大型项目上的合作。不出所料,丝路基金也在这方面的交易融资方面发挥了作用。

中国与海湾地区清洁能源经济合作深化的另一个有力指标,主要是对可再生能源价值链上游投资水平的提高。虽然美国和欧盟建立了新的贸易壁垒,以延缓中国公司在关键行业的增长,但在海湾地区却似乎出现了相反的趋势。沙特和阿联酋都制定了一系列雄心勃勃的产业政策,并利用其主权财富资金吸引合资伙伴在其国内市场共同开发制造设施。这一趋势最显著的例子是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和中国的隆基绿能(Longi Solar)宣布了一项合资协议,这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模块制造商之一。现在,隆基绿能已成为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开发的一系列大型太阳能光伏项目的首选组件供应商。同时,沙特主权财富基金最近还和中国鸿海精密工业公司(富士康)宣布了一项类似的协议,将在沙特共同开发一个名为CEER的电动汽车品牌,并于2023年破土动工。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在成为其最大股东后,还与美国电动汽车制造商Lucid建立了一个组装厂,并定于2023年第三季度开始运营。

尽管对亚洲和拉丁美洲发展中市场投资的兴趣越来越强烈,但美国和英国的大型开发商明显没有出现在更广泛的可再生能源领域。西方公司缺席的一个例外,就是法国公司在海湾可再生能源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大型国有公司法国电力公司(EDF)和法国天然气苏伊士集团(Engie)。他们成功赢得了该地区的太阳能和风能公开招标,并与当地开发商建立了持久的合作伙伴关系。这让人们不得不相信这样一种假设,即国有制的共同特征才是成功的关键。在这方面,中国、法国和海湾国家的公司几乎都包含了这个要素。这些公司的国家所有性质允许他们获得更低成本的资本和更便宜的债务,并使他们能够比私营公司有更长的投资期限,因而使他们能够瞄准对其国有企业具有实质性软实力或非金融回报的项目。

中国与海湾国家在中东地区以外的清洁能源合作

除了在海湾地区进行的深度合作,中国和海湾国家还在世界其他地区加强经济合作。2019年,中国和丝路基金收购了沙特ACWA Power下属的可再生能源投资组合公司的一半股份,从而使得这两家国有公司共同参与了南非、约旦、埃及和摩洛哥的一系列项目。这种类型的参与和之前的外国直接投资类型有着质的不同,表明了双方具有更深层次的合作和结盟。在这项合作之后,双方又达成了多项其他绿地开发协议,最引人注目的是乌兹别克斯坦的锡尔河州(Sirdarya)联合循环燃气轮机设施,以及沙特ACWA Power牵头的三个大型风电项目的24亿美元投资,其总发电量达到1.5吉瓦。这些设施将于2024年初完工,预计将满足该国四分之一的电力需求,这些投资也很快使得沙特成为该国的重要经济参与者。

随着阿联酋和沙特最近加入金砖国家,这些类型的接触可能会大幅增加。海湾国家通过与中国这个大国建立联系,可以获得合法进入新市场的机会。同时,中国也渴望加强与美国在这个地区的传统盟友的伙伴关系。近年来,随着预算限制减少了一带一路倡议投资的项目,中国可能越来越希望海湾地区的金融赞助商在停滞的发展计划中发挥作用。

西方的回应

如上所述,随着全球能源转型的展开,西方政府通常不愿意在海湾地区与中国企业正面竞争。美国在这一领域的主要举措是202211月建立的阿联酋美国加速清洁能源伙伴关系。这个伙伴关系承诺到2035催化”1000亿美元并部署100吉瓦的清洁能源。不过,催化的确切含义并不清楚。计划其他部分提到了动员,但并没有详细说明融资、控制和所有权等基本问题。西方国家的这一缺失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由于西方社会对政府和私营部门之间关系的不同看法。这也是由于西方在能源领域,专注于划分资产所有者、政策制定者和监管机构的角色。在海湾地区,为了效率和灵活性,这些角色经常被混为一体。西方公司的战略是在建设之前对需求、经济可行性和环境影响进行深入研究。同时还要强调安全,让不同的利益相关者评估技术和进行经济分析、预测、模拟、沟通和管理。中国快速构建和即时上线的行动方式,往往更符合海湾国家政府的需求。因此,随着全球能源转型的展开,西方政府普遍不愿在海湾地区与中国企业展开正面竞争。

结论

中国与海湾国家之间的能源关系已从交易贸易为特征的关系逐渐演变为包括传统化石燃料资产和可再生能源资产在内的大规模直接投资的互惠关系,而可再生能源资产始终是海湾国家能源转型的中心支柱。15年来,双方在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投资合作,为双方提供了发展关系和信任的机会。这种关系和相互信任则由双方的一批国有企业带入了可再生能源行业。中国在太阳能和风能项目供应链中的主导地位,也扩大了这一趋势。同时,中国与海湾合作伙伴已开始在其他发展中国家市场联合开发项目。这不仅标志着这种经济关系的进一步深化,而且经济和外交政策优先事项也日益一致。有趣的是,法国国有企业作为西方开发商在这一市场上的独特成功有力地表明,在国家资本主义格局中,国家所有权带来了一系列优势,并可能成为西方私营企业进入这一领域的隐性障碍。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