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里布移民：

北非和欧洲如何合作解决撒哈拉以南地区移民问题

原文信息

【标题】Maghreb migrations: How North Africa and Europe can work together on sub-Saharan migration

【日期】September 5, 2024

【机构】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ECFR）

【作者】Tasnim Abderrahim

【链接】https://ecfr.eu/wp-content/uploads/2024/09/Maghreb-migrations-How-North-Africa-and-Europe-can-work-together-on-sub-Saharan-migration.pdf

编译信息

【译者】赵军（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

【期数】第394期

【日期】2024年9月21日

一、一个时代的终结

随着移民数量增长及由此引发的社会紧张，北非国家正在调整策略。2024年4月，突尼斯、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的领导人在突尼斯召开首次区域合作会议，重点关注移民问题。三国同意在边境安全和移民议题上协作，并寻求与欧洲及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建立统一立场。这次会晤标志着一向抵制区域合作的北非国家开始转变态度，也将预示北非国家充当欧洲的边境守卫的历史走向终结。

二、移民和马格里布：模式的转变

撒哈拉以南非洲向马格里布地区移民的历史悠久。北非既是整个非洲大陆移民走向欧洲的主要中转地区，也是很多移民的最终目的地。2011年阿拉伯剧变使得移民规模和复杂性增加，利比亚卡扎菲政权的瓦解、西非和非洲之角的经济恶化及政治动荡导致移民潮激增，迁徙路线出现了重要变化：2023年突尼斯首次超过利比亚成为非洲移民意大利的主要出发地；摩洛哥是另外一个重要出发地；阿尔及利亚由于采取了较为严格的海上过境政策，通过西地中海路线抵达西班牙大陆的非洲移民相对较少。

大多数抵达马格里布的移民主要是学生、经济移民、难民和寻求庇护者，他们主要来自部分西非和东非等国家。这些移民旨在摆脱贫困、寻求工作机会或逃避受到迫害以及政治不稳定和社会动荡。他们决定留在马格里布或试图离开的原因有很多，包括获得正式身份、融入马格里布国家以及不同国家和特定地区的经济期待。许多移民最初打算在马格里布定居，但因不利条件迫使他们继续前行、迁居欧洲，也有因严格的边境管制和财政限制被迫留在北非。而2023年尼日尔军政府废除第36-2015号法律使得经由阿尔及利亚前往摩洛哥和突尼斯的人数增加。预计西非、苏丹和非洲之角的经济和政治动荡将继续促使移民向马格里布地区和欧洲迁移。

三、移民对当地的影响

马格里布地区历史上对移民问题关注较少，但近十年来，随着撒哈拉以南地区向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的非法移民增加，移民问题逐渐成为焦点。这些移民对当地教育、农业、建筑和家政等行业产生了积极影响，但也引发了社会和政治上的挑战，导致反移民情绪和移民问题政治化的现象日益严重。

撒哈拉以南地区的移民对马格里布的教育部门尤其有吸引力，他们为私立大学提供了生源，同时也为当地经济贡献了房租和生活费用。此外，他们在农业、建筑和家政等领域填补了劳动力不足，尽管这些工作通常条件艰苦且薪酬较低。然而，移民的增长同时引起了社会和人口方面的担忧，特别是在摩洛哥和突尼斯，移民集中的社区和临时聚居的存在引发了所在国对社会凝聚力和公共安全的担忧。媒体对撒哈拉以南国民犯罪行为的报道加剧了对移民的刻板印象和污名化，导致所在国社会的普遍恐惧和敌意。社交媒体上的反移民言论和民族主义行为加剧了对移民的歧视和仇外心理，使得移民普遍面临歧视和暴力，如2017年的“对阿尔及利亚的非洲人说不”运动，反映了公众对移民问题的不满。

尽管马格里布的非法移民人数相对较少，但他们的到来导致了负面经济影响、融入困难和反移民情绪的上升。种族主义、语言障碍和获得服务的机会有限成为关键问题，而缺乏有效的政策干预使得这些问题变得更加复杂。解决这些问题需要采取多方面的方法，需要认识到该地区不断变化的移民形势。然而，大多马格里布国家拒绝承认这一现实，而是专注于避免成为移民目标国，由于内部的社会经济压力以及与欧洲合作管理移民的需要，安全因素逐渐成为处理移民问题手段选择的优先考量。

四、移民方式：安全至上

（一）摩洛哥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移民关系：模棱两可的立场与政策

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摩洛哥成为了撒哈拉以南非洲，特别是西非移民的重要目的地。摩洛哥与这些地区的联系以及吸引学生的外交努力促使撒哈拉以南的学生在摩入学率显著提升。目前，摩洛哥共接待了18,000多名来自撒哈拉以南地区的留学生，其中有数千名学生获得了摩洛哥政府的奖学金。尽管与多个非洲国家享有免签旅行的便利，但为了防止非法移民流向欧洲，摩洛哥于2019年对部分国家实施了电子签证要求。

过去十年中，摩洛哥的移民政策经历了重大转变，从移民输出国变为过境国和目的地国。2013年，摩洛哥启动了全面的移民改革，实施《国家移民和庇护战略》，将政策导向从安全驱动转变为认可其作为东道国的角色。该战略旨在建立一个综合性的制度框架，以规范移民和庇护管理，并增强正规移民和难民的权利保障和社会融合。摩洛哥移民政策的这种转变受到国内外因素的影响。在国内层面，政府致力于解决与移民流动相关的复杂问题；在国际层面，摩洛哥寻求符合国际人权标准，并改善其全球形象。与欧洲和非洲的关系也推动了政策改革，摩洛哥希望摆脱被视作欧盟边境守卫的形象，转而实施与国际优先事项相一致的积极政策。2017年重返非盟后，摩洛哥获得了“非洲联盟移民问题领导者”的称号，更进一步推动了政策改革。

尽管摩洛哥在移民政策上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实施过程中依然存在挑战，包括政策执行的不一致和资源匮乏等问题，以及在摩移民仍然难以获得应有的公共服务和权利保护。为了遏制非法移民，摩洛哥政府采取了国内驱逐措施。尽管有国际移民组织管理的有组织遣返行动，但仍有许多移民尝试进入摩洛哥飞地。这反映出摩洛哥在平衡不同利益的同时，实施新移民政策所面临的困难。

（二）突尼斯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移民关系：脱离实际的改革政策

突尼斯并非撒哈拉以南非洲移民的主要目的地，但自21世纪初以来，无证移民数量逐渐上升，估计在10,000~75,000人之间，其中科特迪瓦人为最大群体。为了吸引这些国家的国民来突尼斯接受高等教育和就业，突尼斯在剧变后将本国定位为北非的教育中心，但由于官僚主义和社会融合困难等因素，在突的撒哈拉以南地区学生人数已从2010年的12,000多人降至2022年的7,500人左右。

自2014年起，突尼斯移民数量总体增加，部分原因在于私立大学的扩招和某些国家的政治不稳定性。2011年革命后，突尼斯在控制离境人数上的能力减弱，导致当年近28,000名突尼斯人抵达意大利；同时，利比亚冲突导致约100万人在六个月内涌入突尼斯。面对欧盟和欧洲国家要求确保边境安全的压力，突尼斯加强了与欧洲的合作，并于2017年制定了国家移民战略。然而，突尼斯在移民政策和制度框架改革方面遇到挑战，包括缺乏经验、政治不稳定和外部压力。尽管2017年落实了移民战略的部分内容，但该战略从未获得部长级理事会的正式批准。突尼斯的移民政策经历了多次调整和转变，但自2023年起，突尼斯实施了对非正规移民进行严格管理的移民政策，如严格执行限制无证移民就业和住房的规定。2023年7月，欧盟与突尼斯签署谅解备忘录，加强了移民支持方面的合作。同年，突尼斯在斯法克斯省的一次移民暴力事件后，政府采取强制驱逐和搬迁措施，开始将移民驱逐到与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接壤的边境地区，以平息当地民众的不满情绪。2023年9月，突尼斯政府强制迁移了位于斯法克斯市中心的临时住所中的移民到北部农村地区，此举引发公众强烈不满和抗议。为此，突尼斯政府正在探索驱逐出境和强制搬迁的替代方案，以避免声誉损失和与撒哈拉以南国家关系恶化的风险。2024年前五个月，国际移民组织协助遣返了3,000多名移民，较之前两年明显增加，目前移民组织正在加快非正规移民的遣返进程。

（三）阿尔及利亚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移民关系：强硬政策

阿尔及利亚作为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前往欧洲的重要中转站与目的地，承载着大约10万名来自马里、尼日尔等国的移民。过去十年间，移民模式发生变化，人们从南部边境迁往北部城市与沿海地区寻求工作机会，平均停留时间超过三年。然而，由于阿尔及利亚自身经济机会减少，加上缺乏明确的移民政策，使得移民问题更多地从安全角度进行处理。

阿尔及利亚与萨赫勒国家合作强化边境管控，但由于地区内动荡如马里和尼日尔的政变，移民仍持续涌入。阿尔及利亚没有庇护法，难民事务主要由联合国难民署负责。阿尔及利亚的移民政策重点在于将非正式入境的外国人驱逐出境，尤其自阿拉伯剧变以来，包括2014年与尼日尔达成的非正式遣返协议，每年有数千移民被遣返尼日尔。此过程伴随着警方突击检查与拘留，并将移民送往南部边境，再由军车押送回国。自2015年起，阿尔及利亚实施了多次大规模驱逐行动，尽管遭到人权组织的批评，但仍持续至今。尼日尔对此表示抗议，甚至发生了被驱逐者袭击阿尔及利亚使馆的事件。2023年末尼日尔废除相关法律后，阿尔及利亚加大了驱逐力度，导致两国关系紧张。阿尔及利亚政府坚持认为其行动符合国家安全需求，且被遣返者系自愿回国。

阿尔及利亚虽然与欧洲目标一致，即阻止非法移民，但在实际操作上保持独立性，对批评持防御态度，并未与其他非洲国家就移民问题达成具体协议。2017年宣布的移民正规化计划也未付诸实施。阿尔及利亚在处理移民问题上更注重国家安全，对国际社会的建议保持谨慎态度。

五、不断变化的景象

摩洛哥、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等马格里布国家已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移民的重要枢纽，既是中转站也是目的地。摩洛哥和突尼斯经历了明显的移民政策改革，摩洛哥出于内部考虑，突尼斯则受欧洲压力影响，阿尔及利亚则采取单边措施，将非正规移民视为主要安全问题。这些国家越来越多地采取以安全为导向的移民政策，旨在限制入境人数。

这些国家与欧盟在处理非正规移民问题上的合作方式存在明显区别：阿尔及利亚不感兴趣，摩洛哥和突尼斯则更为开放，部分原因是对欧盟发展援助的依赖程度不同。尽管有合作和投资，非正规移民仍在继续，走私网络适应了执法措施。因此，对欧洲政策制定者来说，要考虑平衡人道主义、安全和社会稳定，了解马格里布地区的移民动态至关重要。2023年7月，欧盟与突尼斯的协议在突尼斯移民受到驱逐时遭到严厉批评。2024年5月的媒体调查审查了欧盟在突尼斯、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亚的沙漠驱逐行动中的作用，发现欧盟知道这些侵权行为但仍支持涉案安全部队。马格里布国家专注于防止海上离境，但不资助移民，导致出现临时住所和无家可归者。这种做法可能成为不稳定因素，加剧欧洲的移民压力。马格里布国家与欧洲合作，但可能发现担任欧洲边防警卫的成本超过收益。欧盟政策制定者应考虑当地情况和移民的具体影响，以符合欧洲的战略利益。

移民挑战影响着马格里布地区和欧洲，抵达马格里布和从海上前往欧洲的人将会继续增加。这增加了走私行动的盈利能力和复杂性，增加了移民风险。然而，面临共同性质的挑战也许会促进欧洲和阿尔及利亚寻求联合方法解决这一问题。目前来看，尽管维持边境管理合作很重要，但不足以解决欧洲和马格里布面临的复杂、长期移民挑战。

六、迈向新时代

欧洲与北非之间的合作是应对移民挑战的关键。欧盟及其成员国需停止将责任推给马格里布邻国，而是需要通过投资可持续、长期解决方案及推广基于证据的移民政策来主动应对。

第一，马格里布国家需建立完善的国内移民管理系统，涵盖全面的法律框架、基于证据的政策及有效的边境控制。健全的系统有助于保护移民权益、管理非法移民流入，并减少当地居民与新移民间的冲突。欧盟与成员国可通过尊重马格里布主权的伙伴关系、能力建设及互惠措施来支持这些努力。

第二，投资数据收集对有效管理移民至关重要。强大的数据收集系统能帮助制定以证据为基础的移民政策，确保移民权利受到保护，并实现精准的人道援助。欧盟和成员国可通过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帮助建立数据收集系统。

第三，停止争议性的驱逐行动并采纳正式遣返程序对马格里布和欧盟都非常重要。这有助于确保驱逐行为遵守国际标准，保护移民权利，并消除不当做法。欧盟可支持马格里布国家实施结构化和人道的遣返程序，从而更道德、有效地应对移民问题。

总之，马格里布和欧洲要想实现目标，其有效方式是加强合作。挑战的共通性需要联合方法，这种方法也许是协作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尽管边境管理合作不可或缺，但它不足以应对复杂的移民挑战。因此，欧盟政策制定者在与北非政府合作时，必须考虑到每个国家的具体情况和移民的实际影响，以促进马格里布的发展与稳定。单纯依靠将边境管控措施外包给马格里布的做法在未来将不再可行。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