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问题研究简报》第396期—穿越阴影:美国撤军三年后阿富汗的恐怖主义形势及其国际影响
发布时间: 2024-09-25 浏览次数: 12

穿越阴影:美国撤军三年后阿富汗的恐怖主义形势及其国际影响

 

原文信息

【标题】Navigating the Shadows: Afghanistans Terrorism Landscape Three Years After the US Withdrawal and Its International Implications

【日期】September 18, 2024

【机构】美国中东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

【作者】Douglas London, Javid Ahmad

【链接】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navigating-shadows-afghanistans-terrorism-landscape-three-years-after-us-withdrawal

 

编译信息

【译者】包澄章(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

【期数】第396

【日期】2024925

 

美国与塔利班的关系

目前,尽管美国与塔利班尚未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但两者的关系已基本实现“去风险化”,这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塔利班持久的军事、政治和宗教影响力,使其统治比前任阿富汗政府更具可预测性。其次,美国认识到,要想在与塔利班等组织打交道时取得成功,需要通过直接或间接接触建立一定程度的可预测性。换句话说,一片治理得更好的领土和集中统治,比混乱和内战更加可取。

从威胁角度来看,现实情况是,塔利班控制着一个有大量地区和非地区武装团体的国家。虽然与持续的战争相比,这种威胁现在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它有可能迅速升级。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外部团体与部分塔利班领导人开展合作,后者正试图利用该地区日益高涨的反美情绪。

由于信息有限,量化确切风险具有挑战性,但这些条件可能会加剧因各种不满而导致的国内极端主义。在阿富汗国内,这种极端主义是由塔利班资助的宗教教育激增所推动的,特别是通过在阿富汗境内扩大“圣战”分子的宗教学校(jihadist madrassas)。结果,新一代武装分子正在出现,他们可能比现在的塔利班更加危险。

阿富汗的反恐斗争是地区国家和非地区国家利益交汇的少数几个领域之一。然而,挑战在于世界各地和阿富汗境内的恐怖主义形式多样,每个国家面临的威胁各不相同。例如,威胁中国的组织可能对俄罗斯、伊朗或巴基斯坦构成程度不同的风险。这种威胁特征的特殊性和多样性要求各国同塔利班开展量身定制的双边接触(tailored bilateral engagements),作为对塔利班政权的一种保障。

这些合作包括预先做出外交让步,如将阿富汗驻外使团的控制权移交给塔利班,邀请受制裁的塔利班领导人高调参加会议,或在国际论坛为塔利班提供外交掩护。此外,还可与法律基金会开展商业和技术领域的接触,如签署采矿、石油和天然气合同,这些合同让塔利班的部分领导人赚得盆满钵满。

塔利班还在继续寻求地区国家的情报和后勤支持,以打击“伊斯兰国”,将阿富汗定位为“反恐伙伴”和“恐怖主义受害者”的角色。这些与第三国达成的秘密军事技术协议,最终为塔利班的安全部门提供了超出其名义反恐任务的支持,包括提供监视和通信设备、媒体参与和现金支持。

与此同时,塔利班领导人认为,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应该将关系正常化的努力与塔利班眼中的内部问题分开,如该政权如何对待妇女及其受教育的权利。接受这种不道德的要求不仅意味着美国放弃了广泛维护人权的责任,而且还会影响美国在阿富汗及其他地区的影响力。而让塔利班(自行)决定要对抗哪些恐怖组织会带来重大风险,因为塔利班本身与“基地”组织、巴塔等其他恐怖组织建立了长期联系。

然而,了解恐怖主义警告的兴衰以及塔利班与其所在地区活跃的激进组织的关系至关重要。例如,塔利班与“基地”组织的关系涉及分层方法,包括各种许可结构和协议,尤其是在美国在喀布尔击毙扎瓦希里之后。塔利班面临的一个主要挑战似乎是管理与“基地”组织的政治关系,同时将最符合其自身叙事的要素制度化——本质上是塔利班版本的一厢情愿。

事实上,过去三十多年,“基地”组织成员一直与阿富汗家庭和部落通婚,与塔利班组织内部关系密切,这使得双方间的关系日趋复杂,而塔利班组织本身也非铁板一块。塔利班认识到,“基地”组织领导层中既有可靠的,也有不太可靠的,其中许多人专注于内斗。尽管“基地”组织内部领导层不断更替,但该恐怖组织仍根据其感知到的威胁程度来确定敌人的优先次序。

虽然塔利班目前似乎不在“基地”组织的威胁名单上,但据报道这可能是因为塔利班为“基地”组织高层提供了庇护,即使这限制了后者从阿富汗境内策划行动。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无论真相如何,塔利班都认为它已经遏制了“基地”组织,并且正在履行对美国的承诺,同时不会拒绝它的“客人”。这种安排是塔利班手中的关键牌,因此“基地”组织成员的利益在于不让他们的东道主放弃这种幻想。

“伊斯兰国”的威胁

“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和其核心组织“伊斯兰国”一样,都是“圣战”分子的大熔炉,从中汲取力量。202478日联合国发布的报告解释称,“伊斯兰国呼罗珊省”精明地“利用阿富汗国民在巴基斯坦发动袭击,利用巴基斯坦国民在阿富汗境内发动袭击,利用塔吉克国民在伊朗和俄罗斯境内发动袭击,利用吉尔吉斯国民在塔利班的心脏地带坎大哈发动袭击。”

29岁的阿富汗塔吉克人萨那拉·加法里(Sanaullah Ghafari,别名沙哈卜·穆哈吉尔/Shahab al-Muhajir),被塔利班视为“伊斯兰国呼罗珊省”的头目。202413日,“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在伊朗克尔曼发动袭击,造成至少95人死亡、200 多人受伤。长期以来,“伊斯兰国呼罗珊省”一直致力于在国外发动袭击。322日,该组织在莫斯科近郊“克罗库斯城”音乐厅(Crocus City Hall)发动袭击,造成144人死亡。这表明,该组织有能力策划和实施境外行动,即使在监视国家内部,也可以他国策划袭击行动。塔吉克斯坦国民参与了“克罗库斯城”音乐厅的袭击,他们往返于土耳其,进一步展示了该恐怖组织将特工部署到欧洲的能力。

“基地”组织的威胁

据联合国报道,数名阿拉伯裔“基地”组织成员已前往阿富汗接受培训,并协助该组织现头目、埃及人穆罕默德·萨拉赫丁·阿卜杜勒·哈利姆·齐达内(Mohammed Salahaldin Abd El Halim Zidane)及其分支同塔利班之间的沟通。此人更为人熟知的是其使用的化名赛义夫·阿德尔。中情局实施的无人机袭击导致艾曼·扎瓦希里在塔利班提供的喀布尔安全屋中丧生后,阿德尔成为该组织新头目几乎已成定局。

阿德尔最近的公开声明也表明他已身处阿富汗。在“基地”组织官方媒体“萨哈卜”(As-Sahab)发布的最新一期手册《这就是加沙:一场生存之战,而非边界之战》(This is Gaza: A War of Existence, Not a War of Borders)中,阿德尔呼吁支持者向阿富汗“迁徙”,鼓励他们在那里获得训练、经验和知识,以便能够对“犹太复国主义者”和西方目标发动袭击。他还称赞并鼓励西方国家的“潜伏者”(sleeper cells)成为阻止西方进一步“犯罪”的“威慑力量”。

“基地”组织现任“副埃米尔”很可能是穆罕默德·阿巴泰(Muhammad Abbatay),也就是众所周知的阿卜杜·拉赫曼·马格里比(Abd al-Rahman al-Maghrebi)。马格里比长期负责“基地”组织的媒体“萨哈卜”,也是扎瓦希里的女婿之一。他曾主管该恐怖组织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事务,但最终逃往伊朗。马格里比在沟通、管理和宣传方面经验丰富,很可能是“基地”组织的“外交官”。尽管上述联合国监测报告表明马格里比仍在伊朗境内,但也指出他和阿德尔不时前往阿富汗。这可能是真的,但伊朗人会密切关注这俩人——他们的跨境旅行需要德黑兰的批准和协助,且风险很大,因为每次旅行都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和伊朗的支持。

更好地处理美国与塔利班的关系

目前,没有人对现状完全满意,塔利班也不例外。塔利班的政策面临阻力,并且正在努力确保其政权的长期稳定和长久执政。尽管如此,塔利班还是成功巩固了内部分歧,加强了内部的强硬共识,尽管它仍然很脆弱。考虑到政治现实,美国应该避免过度扩张,而是以务实的价值主张来处理塔利班问题,评估哪些领导人或派系可能更加灵活,以及这些关系是否需要重新谈判。其中一个关键方面是,理解和管理所谓的“坎大哈综合体”(Kandahar complex)。最初的塔利班领导人和一些前阿富汗领导人就是从这个地区产生的,当地以特别保守的政治伊斯兰运动而闻名。目前,塔利班已经有效整合了神权和行政权力,并在新的地区秩序中重新定义了自身角色。与塔利班接触可以深入了解该组织的权力动态、弱点和优势,进而可以更好地指导美国对当前阿富汗政权的政策。这种方法可以促进对塔利班的行为、野心和偏执有更细致的了解,而不是依赖过于简单的解释。话虽如此,美国与塔利班关系的持久性并不能得到保证,而且只会持续到双方都方便的时候。

在反恐方面,除“基地”组织之外,塔利班还拥有号召力和说服力,可以说服其他激进组织加入谈判,即便这么做要付出代价。“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因其更广泛的议程而脱颖而出。然而,随着“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威胁加剧,塔利班可能会寻求与美国开展更紧密的合作,这可能会导致塔利班以反恐支持换取政治安全。

阻碍更紧密合作的因素包括塔利班不切实际的期望和不愿做出适当回报。塔利班可能要求美国提供更多东西,如可操作的目标信息,并可能包括培训、技术收集设备和行动资金的要求。作为回报,塔利班是否会分享有关“基地”组织及其勾连团体的信息、提供证实其报告真实性和可靠性的行动细节,或允许进行监视和侦察行动(即无人机飞行),都是值得怀疑的,因为这样做可能会让美国听到和看到“伊斯兰国呼罗珊省”以外的事情。

除了政治上的问题外,美国情报机构还需要中央情报局和司法部的各种法律豁免,才能支持一个以侵犯人权、腐败和积极与威胁美国、其盟友和利益的团体合作而闻名的组织——该组织的几名成员因谋杀美国人而受到美国当局通缉。即便是美国的盟友也很难获得这些豁免,且通常需要为拯救生命作出大量可信的贡献。

事实上,即便是与塔利班共享经过净化的情报——这些情报可能被用来制造暴力,并能让人们了解美国情报收集的能力(来源和方法)——美国也需要严格的法律和操作审查。但这种交换为中情局副局长大卫·科恩(David Cohen)最近提到的持续接触和沟通提供了条件,接触的价值在于可以了解塔利班的动态和能力。如果塔利班允许,并且美国的政治考虑也允许,以双方都能接受的形式在当地持续派驻美国外交和情报部门,这种接触的价值将成倍增加。

未来前景

塔利班打击阿富汗当地“伊斯兰国”分支的反恐努力,不足以阻止后者的扩张或壮大。“伊斯兰国呼罗珊省”正在利用其在伊朗和俄罗斯的袭击,以及在奥地利和德国等其他地方,煽动恐怖袭击来充实兵源、资金和全球追随者,以期进一步实现该组织对外发动袭击的野心。这些资源的涌入将提高新招募者和支持者对更大胆行动的期望,从而导致采取行动的压力越来越大,但也可能扩大该组织的选择范围。

如果在熟悉的领域寻求发展势头,“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可能在短期内推进中亚、南亚、伊朗和俄罗斯更多集中计划的行动,使用目标国的国民作为袭击实施者;或者,该组织成员可以融入这些国家的外籍劳工社区。在欧洲和美国,针对集中指挥和人员配备的行动可能面临更大的挑战,因为欧美国家当局和社区的警惕性很高;但即使是这些困难,也并非无法克服。针对人群的简单行动成本低廉,对后勤和通信的要求有限,但可以造成重大伤亡。此外,“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将继续利用本土“独狼”队伍,该组织对“独狼”具有吸引力。

与此同时,塔利班在阿富汗境内提供的庇护,为“基地”组织招募、筹集资金、训练、交流和管理外部行动提供了空间,无论是集中计划,还是由全球分支机构执行。该组织新头目阿德尔往往很耐心、纪律严明,可能专注于组织和控制分支机构。过去,他的心态一直是追求轰动性的复杂行动,袭击交通运输(包括航空)和大使馆等象征性目标。但“圣战”格局变得更具竞争性,“基地”组织媒体部门“萨哈卜”加大了招募新成员和鼓励“独狼”式袭击的宣布力度,恰恰反映了该组织亟需取胜的紧迫性。

尽管美国肯定了塔利班的反恐合作,但最高领导人海巴图拉·阿洪扎达(Haibatullah Akhundzada)为数不多的公开言论,并不能激发(美国与之开展合作的)信心。在20245月关于裁决女性通奸者将被石头砸死的罕见音频声明中,阿洪扎达说:“我们向西方传达的信息是,我们已经与你们战斗了20年,并将再与你们战斗20年或更长时间……我代表真主,你们代表撒旦。但最终真主将获胜。”

如今的情况表明,由于塔利班的图谋和美国缺乏有意义的影响力,自美国撤军以来的三年里,阿富汗的反恐形势不但没有减少对美国本土的威胁,威胁反而在加剧。美国人可能正在忘记阿富汗,或者希望忘记,但在那里活动的恐怖组织却在花时间策划各种方法来提醒我们。忽视塔利班不会改变历史,反而可能为阿洪扎达提供实施严酷统治寻求的孤立主义环境和理由。但阿洪扎达既不是不可战胜的,也不是不可触碰的,包括塔利班内部也是如此。

关键在于找到正确的平衡点——这一挑战可能将持续到塔利班就强硬派“埃米尔”的继任者达成共识。一方面,这需要接触来增进美国的理解,并通过发展与竞争激烈的塔利班派系之间的关系来提升美国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华盛顿必须同时避免认可或支持一个窝藏美国敌人的专制政权。这种暗箱操作和微妙的操纵正是美国情报机构擅长的领域。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