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在黑海地区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后果及西方的应对
原文信息
【标题】Iran’s Growing Influence in the Black Sea Region: Consequences and Western Responses
【日期】December 6, 2024
【机构】美国中东研究所（MEI）
【作者】Iulia-Sabina Joja
【链接】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irans-growing-influence-black-sea-region-consequences-and-western-responses
编译信息
【译者】包澄章（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
【期数】第427期
【日期】2024年12月12日
俄罗斯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国际合作中心（The Evgeniy Primakov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的研究报告简洁而准确地总结了莫斯科和德黑兰日益走近背后的动机：“随着西方越来越多的制裁和军事压力，以及在全球范围内孤立俄罗斯和伊朗的努力，莫斯科和德黑兰的国家利益变得更加紧密。”两国正在共同努力，抵制制裁和政治压力，同时扩大双边贸易、经济和国防合作。这为不断发展的战略伙伴关系奠定了基础。”与俄罗斯日益紧密的关系，以及推动这种关系的国际背景，为伊朗创造了一个将其影响力扩大至海湾和黎凡特以外地区的机会，直到最近，伊朗在这些地区仍十分活跃。
俄乌冲突已进入第三个年头，为伊朗增加在大黑海地区（GBSR）的立足点提供了战略机遇。大黑海地区不仅包括黑海盆地及沿岸地区，还延伸到高加索和里海——在这些地区，俄罗斯和伊朗的利益和影响力已经重叠。伊朗在该地区增加立足点的目标，以两种显著的方式实现：
首先，伊朗实际上已成为俄乌冲突的直接参与方，也是俄罗斯在大黑海地区最有价值的合作伙伴之一，因为德黑兰在规避制裁方面能够提供宝贵经验，而且具备向俄罗斯战争机器运送违禁武器不可或缺的能力。其次，伊朗一直在关注，有时甚至试图填补过去几年出现的地区权力真空，这种真空一方面是俄罗斯专注于其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造成的，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西方的优柔寡断。伊朗在该地区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在这两个方面都给跨大西洋联盟带来了日益增长的代价和威胁。因此，有必要对伊朗在大黑海地区日益加深的足迹进行更深入的分析，以了解美国下一届政府和新的欧盟委员会如何加强政策和更好地协调应对。
因战争而巩固的俄伊关系
传统上，在延伸的黑海地区西部，伊朗并不是重要的参与方。其原因主要有两个：首先，德黑兰一直对越界大黑海区持谨慎态度，认为这是一个由莫斯科主导的地缘政治空间，被俄罗斯称为“近邻”（near abroad）。其次，伊朗的力量投射资源十分有限，特别是考虑到西方施加的制裁制度，以及伊朗倾向于向南支持宗派代理人，如真主党、哈马斯和胡塞武装。直到最近，作为世界上受制裁最多的国家，伊朗在战略上一直依赖于数量有限的合作伙伴，这使得其与俄罗斯的关系变得更加重要。德黑兰尤其依赖莫斯科在联合国和其他国际论坛的政治支持，以及获得先进的军事和核技术。伊朗与俄罗斯的军事关系是多年来在叙利亚密切合作中精心发展起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军事关系已经扩展至巩固俄罗斯对伊朗最重要的地区代理人的支持。在哈马斯和真主党都被发现使用俄罗斯的武器时，而据美国情报部门评估，俄罗斯也在向胡塞武装提供武器和有限的援助。
长期以来，伊朗与俄罗斯的关系一直是不平等的，前者充当初级伙伴（junior partner），依赖于莫斯科的善意。与西方国家就伊朗核项目进行的谈判是这种权力动态的象征——俄罗斯一直在向伊朗提供技术知识，同时也扮演着谈判大国的角色。然而，在2022年俄乌冲突全面爆发后，随着伊朗对俄罗斯的战略重要性突然被放大，两国关系进入高速发展阶段。
由于持续升级的军事行动，俄罗斯失去了与西方接触的特权，取代伊朗沦为世界上受制裁最严重的国家。伊朗在规避制裁方面为莫斯科提供了独特的知识和经验，并提供了大量受限制商品的支持，这凸显了伊朗的价值，巩固了两国的关系。
伊朗还一直在提供必要的军事援助，以支持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军事行动，使这个中东国家成为黑海地区战争的积极参与方。俄罗斯军队发射的伊朗神风特攻队“见证者‒136”（Shahed‒136）无人机继续在前线肆虐。伊朗制造的无人机定期进入邻近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领空，有时还在北约领土上坠毁，迫使罗马尼亚及其盟友紧急出动数十架飞机。但对莫斯科的这种军事支持并不纯粹是物质上的。据报道，早在2022年下半年，伊朗无人机教官就被部署到克里米亚地区。伊朗现在正在帮助俄罗斯在鞑靼斯坦建造无人机模型，同时还向其合作伙伴提供短程弹道导弹。
伊朗填补了南高加索地区的真空
数个世纪以来，伊朗和俄罗斯一直在分分合合地争夺南高加索地区的控制权和影响力，如今的南高加索地区包括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尽管近几十年来，德黑兰与地区国家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牢固，但它们正在加深。20世纪，德黑兰一度离开该地区，在苏联占领时期和此后一段时间内，伊朗将该地区主要留给了莫斯科。在上述三个地区国家中，伊朗一直与亚美尼亚保持着最密切的关系，但在2020年和2023年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因卡拉巴赫问题发生的武装冲突中，伊朗显然没有插手。阿塞拜疆与以色列的密切关系引起了德黑兰的关注，但不足以阻止这两个里海沿岸邻国在各种联合或区域项目上开展合作，如跨界的齐兹加拉西大坝（Qiz Qalasi）或“国际南北运输走廊”（INSTC）。
自2022年初以来，俄罗斯与乌克兰爆发的全面冲突和西方对基辅的集体支持，减少了双方在南高加索地区投入的资源和注意力，这为伊朗提供了一个机会，使其能够填补推进自身战略目标的空白。格鲁吉亚从伊朗进口的天然气飙升，2023年同比增长606.5%，尽管从绝对数量来看仍然相当有限，仅73.28吨。在政治上，格鲁吉亚也在向伊朗靠拢。今年5月，格鲁吉亚总理伊拉克利·加里巴什维利（Irakli Garibashvili）临时访问德黑兰，参加伊朗总统易卜拉欣·莱希（ibrahim Raisi）的葬礼。7月，加里巴什维利再次到德黑兰参加伊朗新总统马苏德·佩泽希齐扬（Masoud Pezeshkian）的就职典礼，随行的还有格鲁吉亚发展部长。
亚美尼亚总理尼科尔·帕希尼扬（Nikol Pashinyan）也出席了在德黑兰举行的上述两场活动。但亚美尼亚与伊朗的关系超越了高层外交访问。为与俄罗斯保持距离并使其国际合作伙伴多元化，亚美尼亚正在与印度和伊朗参与2023年4月在埃里温启动的以经济和过境为重点的新三边合作形式。最近，亚美尼亚开设了“世界上最大的伊朗贸易中心”，誓言要增加双边贸易。据称，亚美尼亚还与它的南部邻国伊朗签署了一项价值5亿美元的新军事协议。反过来，伊朗正通过在有争议的赞格祖尔走廊项目上制衡巴库，加强与亚美尼亚的关系。
最后，尽管阿塞拜疆和伊朗的关系在历史上曾因阿塞拜疆支持以色列而变得更加不稳定，但这两个国家也在日益走近。2023年，伊朗政府对阿塞拜疆驻德黑兰大使馆遭到暴力袭击作出回应，重新尝试恢复和解。事实上，当伊朗总统莱希的直升机在今年早些时候坠毁前，他取消了原定在埃里温举行的会议，正从巴库的和解任务返回的途中。他的继任者佩泽什基安甚至宣布，打算参加11月在巴库举办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会议第二十九次会议（COP29）；不过，由于以色列高级代表团在场，他最终拒绝出席。
伊朗在大黑海地区的双重战略目标
伊朗在南高加索的回归及其在整个大黑海地区影响力的扩大是由双重战略目标驱动的，两大战略目标在两条相应的跨区域走廊的发展中得以实现。第一个战略目标是加强伊朗与俄罗斯的关系。为此，两国正在就上述“国际南北运输走廊”进行合作，该计划通过伊朗和阿塞拜疆将印度与俄罗斯连接起来，作为通过苏伊士运河这一更长且更昂贵的海上航线的替代方案。近年来，由于对伊朗和俄罗斯实施的严厉制裁，以及伊朗和阿塞拜疆都将从中受益的过境费前景，这条走廊的吸引力有所增加。尽管资金紧张，且受到制裁的严重限制，伊朗还是在2022年7月成功地完成了从俄罗斯到印度的首次货物运输。
伊朗的第二个以大黑海地区为导向的战略目标，是改善进入富裕的欧洲市场的途径。为此，德黑兰正在推动波斯湾—黑海国际运输和过境走廊的开发，这是一条多式联运路线，从伊朗出发，经亚美尼亚、格鲁吉亚，穿越黑海，到达欧盟成员国保加利亚或罗马尼亚。近年来，由于制裁和新冠肺炎大流行，伊朗和土耳其之间的贸易停滞不前，国际贸易委员会将为伊朗开辟一条进入欧洲单一市场的替代路线，途径南高加索，完全绕过土耳其安纳托利亚。它还将使伊朗有可能从印度经其领土向欧洲出口的商品中赚取过境费。
尽管西方的制裁继续阻碍伊朗经济进入欧盟，但该国近年来在改善相关基础设施和政治瓶颈方面取得了一些显著进展。在俄罗斯和中国的援助下，伊朗正在实现铁路现代化。2024年6月，德黑兰根据2023年5月与俄罗斯签署的协议，开通了拉什特—里海铁路（Rasht‒Caspian Railway）线。7月，伊朗和中国启动的“中伊欧铁路走廊”（China‒Iran‒Europe rail corridor）一期货运列车开通。德黑兰也与西方国家取得了外交进展，尽管它越来越积极地参与俄乌冲突中，并受到欧盟的额外制裁。2023年和2024年，保加利亚官员会见了他们的伊朗同行，并表达了扩大双边经济关系的愿望。
西方反击措施及进一步行动的建议
迄今为止，西方对伊朗在大黑海地区扩张足迹的集体反击主要采取直接的形式——美国则是对伊朗实施二级制裁——对伊朗、俄罗斯以及帮助德黑兰和莫斯科进行战争努力的行为体进行制裁。美国和欧盟还建立了海军任务，打击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对西方海上资产和全球贸易的袭击，这些袭击对欧盟构成主要影响。在前一种政策回应方面，欧盟以伊朗向俄罗斯运送武器，以及伊朗政府在国内侵犯人权为由，对伊朗实施有针对性的制裁。美国在这方面与欧盟和英国进行了协调，但美国还对伊朗实体实施直接制裁，并对包括土耳其在内的第三国实体实施二级制裁，理由是这些实体进口伊朗石油并在军事上支持伊朗；美国的金融限制也针对胡塞武装等伊朗的代理人。在唐纳德·特朗普即将开启的第二任期内，美国可能会寻求加大对伊朗施压的方法。
欧盟和美国应共同努力，并与其地区伙伴和盟友一道，显著加强和收紧对伊朗的制裁制度，以维护双方的集体利益。首先，欧盟应与美国协调，考虑对伊朗军事出口实施制裁，并对帮助伊朗军事发展的国家扩大二级制裁。其次，伊朗对欧洲大陆的军事威胁需要在北约层面进行重新评估，因为伊朗在获得对峙进攻技术，特别是导弹方面取得了进展，包括通过从俄罗斯获得技术转让。北大西洋联盟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旨在保护欧洲免受来自的伊朗潜在威胁，但对这种集体防御能力的审查将对欧洲盟友及其在黑海地区的战略伙伴产生令人放心的影响，从而在管理来自伊朗的威胁时进一步促进跨大西洋凝聚力。
除建立一个更加协调的跨大西洋制裁制度和共同的威胁和防御评估之外，美国和欧盟也有必要全面评估伊朗侵略行为造成的危害，并对西方国家所付出的相关代价进行评估。例如，伊朗和俄罗斯“幽灵舰队”进行的非法贸易给西方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成本和环境风险。更详细地了解和计算俄罗斯逃避制裁的程度，包括其对西方造成的经济损失，是设计一套更有针对性和更有效的制裁机制的先决条件。
同样，伊朗在也门的代理人的行动尤其给西方造成了不成比例的成本，一方面是防御胡塞无人机和导弹所需的军事开支，另一方面是由于它们对国际海运的袭击（无论成功与否）造成的进口商品价格飙升。
最后，伊朗无人机现在经常在乌克兰附近的北约领土上爆炸。对这些危害本质的共同理解，将使西方能够设计既符合成本效益、又符合西方利益的防御和恢复手段。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