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11日，上外中东研究所刘中民教授就“9.11”事件20周年接受《广州日报》采访（见《广州日报》年9月11日第6版），全文如下：

“反恐”战争20年 美国留下烂摊子

20 年的“反恐”战争，“失” 远大于“得”

记者： 从“9·11”恐怖袭击至今，美国的“反恐”战争到现在正好是 20年。在 20周年的时间节点做一个回顾，美国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刘中民：美国的20年“反恐”战争，失远大于得。在“反恐”初期，美国在本土遭受前所未有的恐怖袭击的情况下，通过发动阿富汗战争打击“基地”组织，同时加强了本土的安全体系。在“9·11”这个巨大灾难面前，美国政府通过“反恐”凝聚了民心，提振了国家信心，此后美国本土没有再遭受类似“9·11”的重大袭击，这可谓美国“反恐”有限的“得”。

但20年“反恐”，给美国带来的更多 是“失”。首先，“反恐”战争导致美国国力由盛转衰。在资源上，据统计，两场战争消耗了美国 8 万亿美元，其中在阿富汗就花了2.3 万亿美元，2008 年金融危机的爆发与这两场战争的影响也有着非常大的关系。可以说，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反恐”战争是导致美国国力衰退的重要原因。软实力上，“反恐”战争导致美国的软实力大打折扣。美国费尽心思在阿富汗、伊拉克进行民主改造、政权改造，其苦心打造的阿富汗政府却不堪一击，伊拉克也陷入内乱，“美式民主自由”的核心文化价值观在世人面前被消解。

其次，“反恐”战争还导致美国国际战略的迷失与偏离。20年来，美国深陷“反恐”战争泥潭，虽然从奥巴马开始的美国总统都试图战略转向，但都没能完成。最后拜登“休克式”撤军，也出了很多问题。

崔磊：美国的军事行动快速打击了恐怖势力，使其无力对美国发动大规模恐袭。后来更是猎杀了本·拉登，可以说实现了其军事目的。

但是 20 年的“反恐”战争对美国的威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美国如此强大的国家竟然在阿富汗这个地方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让美国颜面丧尽；同时，美军在关塔纳摩监狱对恐怖分子嫌犯采取的严刑逼供的手段，使其一直以来标榜的法治形象大受损害。以上这些问题都对美国自身“软实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总体上看，美国 20 年来实现了对 “9·11”恐袭发动者的“复仇”，在敌人面前秀了“肌肉”，但旷日持久的战争也损害了其国际形象。

恐怖主义难以单靠军事打击根除

记者：在推翻了阿富汗塔利班政权 以及伊拉克萨达姆政权之后，美国转而扶植亲美政府，在当地继续“反恐”。但长期的“反恐”并没有见效，扶植的政权却被推翻了，这是为什么？美国“反恐”战争的结果，对我们有什么启示？

崔磊：美国扶持新政权，是期望通过改造当地政治和社会的方式，彻底根除反对势力，把伊拉克、阿富汗培养成亲美 的国家。美国期望复制二战后在日本、德国等国扶植亲美政府的先例，但事实证明日本是特例，不可能随便复制，这样做是注定不会成功的。

从美国的前车之鉴也可以看到，单纯的军事打击很难有效消灭恐怖主义，恐怖主义最大的根源是文化上、社会心理上的极端主义，是不可能用军事力量去彻底消灭的。

刘中民：造成上述问题的根源是美国“军事打击+民主改造”为主的“反恐”手段。美国的“改造”背离当地文化传统，更多投入于军事力量的打造。此外，美国在“反恐”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文化傲 慢，在战争中造成的平民巨大伤亡，更加 深了美国与伊斯兰文明的对立。

在“9·11”后的一段时间以来，“反恐”战略成为美国的核心利益，但从奥巴马政府开始，“反恐”的重要性已经在美国的整个安全战略中被下调，美国也不再使用“反恐战争”的术语。继从阿富汗撤军后，今年10月美国也将从伊拉克撤军。未来，美国将以维护本土安全为底线，“反恐”手段也将从战争调整至灵活有限的打击方式，如导弹和无人机精准打击等。

如今，美国抽身离去，给国际社会和周边国家留下烂摊子，阿富汗、伊拉克的国内政治经济重建、难民的人道主义援助问题等，都十分棘手。但美国造成的上述战争责任，国际社会却难以清算。当下，国际社会应围绕联合国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如阿富汗难民问题如何处理，应如何界定其治理主体。此外，面对今后将长期存在的恐怖主义威胁，国际社会应合力研究意识形态如何“去极端化” 这个大课题。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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