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6日,中东研究所钮松副研究员在《中国国防报》发表评论文章《奥巴马留在中东的最后遗产》(见《中国国防报》2016年12月16日第16版),全文如下:
奥巴马留在中东的最后遗产
随着任期结束的临近,12月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正式宣布取消美国向在叙利亚反恐盟友的供武限制,同时还取消现行的禁止向叙利亚供应“军事装备”和资金的规定。这一举动,从战略上反映出美国在支持叙利亚反对派上难以逆转的坚定态度,从战术上则反映了美国将阿勒颇之争视为叙利亚当局与反对派两大阵营及其支持者力量消长的关键之地。
对叙军援从秘密走向公开
长期以来,叙利亚国内军事局势呈“三足鼎立”态势,即叙利亚当局及其盟友俄罗斯,反对派武装力量及其支持者美国,以及“伊斯兰国”武装力量,三者之间的地盘此消彼长,关系错综复杂。
与俄军受叙利亚当局邀请合法入境参战不同的是,美军选择用代理人战争的方式进行对抗,避免在叙利亚战场上与俄军正面兵戎相见,采取了有限介入的方式,即美军直接空袭与武装叙利亚反对派地面武装相结合的方式,这在俄罗斯正式派出地面部队以后得到强化。
美国军援叙利亚反对派阵营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此次奥巴马将此事公开化,一方面是为了使军援叙利亚反对派合法化,另一方面是为了提升对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军援的质与量。
军援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的合法化对美国或是叙利亚反对派都具有重要意义。长期以来,美国国内立法对于武器出口管制有着严格的法律规范,其核心思想便是禁止与美国的敌人作交易。涉及武器出口管制的第一部法律是1917年的《与敌人交易法》,而更为直接相关的法律便是1976年6月30日国会通过的《武器出口管制法》,该法针对美国的武器装备、零件及技术出口等做出了细致且严格的规定。
此前,奥巴马主要通过第三方,以间接的方式为叙利亚反对派提供先进武器,但这仍属于秘密外交的范畴,奥巴马需要在离任之前将其正式公之于众,以减少特朗普共和党政府对民主党攻讦的可能。奥巴马正式挥舞法律大旗以反恐为名的“亮剑”,也为更高技术含量武器援助叙利亚反对派敞开了大门。
如果说之前奥巴马政府主要通过“偷偷摸摸”的方式,且武器先进性与数量均有所保留的话,当前的公开军援则会在与俄罗斯援叙武器上“一决高下”。力挺叙利亚反对派成为奥巴马总统在任期最后的坚定宣示。
破釜沉舟,欲扭转叙反对派命运
自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截至目前,按照实际控制方,叙利亚主要分为六大区域:叙利亚政府军控制区、叙利亚反对派控制区、隶属库尔德民主联盟党的人民保卫军控制区、“伊斯兰国”控制区、叙利亚政府军与人民保卫军共同控制区、冲突或局势不明区域。
由于“伊斯兰国”实际上早已出局,当前事关叙利亚战局扭转的阿勒颇之战,已从“三分天下”演变为“两强相争”,叙利亚当局与反对派之间都以“反恐”为旗号展开残酷厮杀。由于俄罗斯对叙利亚政府军的大量军援与俄军地面部队的强有力支持,阿勒颇局势迅速朝着向叙利亚当局有利的一方发展。截至12月初,叙利亚政府军已控制了原先由反对派武装控制的阿勒颇东部实际控制区93%的土地,13日晚间,叙利亚政府军对外宣称已彻底拿下阿勒颇。至此,反对派在阿勒颇已失去最后的机会。
就在叙利亚反对派即将丧失对阿勒颇实际控制的时刻,奥巴马正式扯下了间接军援的“遮羞布”“赤膊上阵”,除了基于美国国内政治的“高大上”考量之外,也反映了奥巴马在排除派出大规模地面部队直接参战这一选项以后的“破釜沉舟”之举,试图通过用“高精尖”武器武装反对派的方式,来挽救或者延缓反对派在阿勒颇的失败。阿勒颇事实上已成为后“伊斯兰国”时代,美俄在叙利亚问题上博弈的一个焦点所在。
美国在叙利亚取消供武限制的着力点不会仅限于阿勒颇,而是期望以阿勒颇危局为契机,促成其在叙利亚内战局势中的“涅槃重生”。而此前奥巴马迟迟未将公开军援反对派的政策推行开来,有多个顾虑:首先,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来源复杂,可谓鱼龙混杂,其战斗力与“伊斯兰国”武装相比实乃相形见绌,美国害怕“高精尖”武器落入“伊斯兰国”之手,因为美国在伊拉克已有前车之鉴;其次,奥巴马不愿意在叙利亚问题上过早与俄罗斯“撕破脸”,而是希望尽可能延长其与俄罗斯在打击“伊斯兰国”上形成的临时联盟关系,确保亲美的伊拉克政府能够完全从“伊斯兰国”收复失地,最终使伊拉克局势全面处在美国的掌控之下。而就在前几日,随着俄叙联军在阿勒颇的步步推进,奥巴马与普京在叙利亚问题上“摊牌”之时终于到来。不难想象,美俄两国对叙利亚两派“简单粗暴”式的武器“输血”只会使叙利亚战火延续。
卸任在即,奥巴马的收官之作
作为世界超级大国的国家元首和军队统帅,每一届美国总统都希望留下自己的政治遗产,奥巴马也不例外。
奥巴马以“反恐”为名对叙反对派供武限制开禁,事实上延续的还是小布什的中东政策遗产。在小布什政府时期,“反恐”几乎成为美国中东政策的代名词。尽管奥巴马政府上台后试图战略东移,并一度采取了“阿巴新战略”,但收效甚微,塔利班已在阿富汗卷土重来,伊拉克的混乱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伊斯兰国”一时间席卷叙伊。奥巴马一直试图在中东外交上有所作为,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的达成是仅有的亮点。
但奥巴马的中东政策存在着根本性的悖论:首先,美国与伊朗关系会因美国利用军援坚决力挺叙利亚反对派而难以从根本上迈向和解,这会诱发美伊之间新的对抗,从而使得伊核协议在特朗普上台以后陷入停滞,特朗普更是在竞选期间,一再声称要将其废除;其次,美国加快武装库尔德人的人民保卫军,这会进一步恶化不断离心的美土关系。土耳其方面认为库尔德民主联盟党便是库尔德工人党在叙利亚的分支,欲除之而后快,如今,土耳其军方寄希望于特朗普上台以后撤销对该党及其武装的支持。
从12月8日奥巴马名义上对叙供武限制解除,到其明年1月20日正式卸任,其任期仅剩40余日,随着圣诞节的临近以及美国新总统上台在即,此决议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视为奥巴马中东外交的收官之作。尽管奥巴马利用最后的时刻试图留下自己的中东遗产,但中东问题的反复性、多变性以及特朗普的“特立独行”,都有使奥巴马的中东遗产沦为美国中东外交“负资产”的可能性。
来源:中国国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