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的“卡塔尔化”
原文信息
【标题】The Qatarization of the Middle East
【作者】Danielle Pletka
【日期】May 4, 2022
【机构】Foreign Policy
【链接】https://foreignpolicy.com/2022/05/04/arab-gulf-countries-iran-us-relations-qatar/
编译信息
【译者】文少彪(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
【期数】第182期
【日期】2022年5月19日
海湾阿拉伯国家正在效仿卡塔尔,
以对冲美国的霸权,伊朗则对此兴奋不已。
在中东地区,几乎只有卡塔尔这个小酋长国能够在强大势力之间保持平衡:它拥有重要的美国空军基地乌代德;与美国签订防务条约并享有非北约盟国地位;同时与伊朗保持友好关系;接待美国认定的各种恐怖组织的高级领导人;继续资助和推广半岛电视台,这是一个庞大的媒体网络,经常传播反以、反美、支持伊朗,以及支持穆斯林兄弟会的信息。
各种惩罚卡塔尔名义上的不结盟的努力——尽管有人可能会说这只是两面派——都以可耻的方式失败了。卡塔尔的成功使其成为该地区其他国家的榜样。
现在,由于对美国地区政策的剧烈摇摆感到沮丧,对美国军事支持的稳定性日益生疑,海湾地区其他国家正在践行可能被称为“卡塔尔化”的过程:以他们的赌注对冲美国霸权,与德黑兰暗中勾连,与中国和俄罗斯进行经济和武器交易。
有一个国家正在利用这一趋势为自己谋利:伊朗。
几股力量联合起来加速了海湾地区的“卡塔尔化”。一个主要因素是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任期间将战略重心从该地区转移出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的继任者唐纳德·特朗普对新《亚伯拉罕协议》的支持进一步推动了这一转变,该协议部分目的在于巧妙地淡化海湾国家对美国的依赖,并转而与以色列结盟。所有这一切都因拜登总统渴望重启奥巴马时代的伊朗核协议而告终。
对于华盛顿在海湾地区的传统伙伴,尤其是阿联酋、沙特和巴林,一切都围绕着一个问题:谁将保护他们免受伊朗及其代理人的攻击?在奥巴马时代,他们脑海中的答案很清楚:美国将站在伊朗这一边。
尽管很多人认为奥巴马是个例外。在特朗普时代,希望又重新燃起。但在沙特关键石油设施遭受伊朗支持的袭击后,事情很快变得明朗起来:即使是白宫里对伊朗最怀有恶意的敌人也不会站出来为沙特辩护,更遑论拜登团队——成员由前奥巴马政府官员和一位将谴责沙特作为其外交政策关键元素的副总统组成——有什么改进之处,从而巩固了海湾地区的对冲时代。
该地区日益“卡塔尔化”的另一个因素是气候行动主义和能源供应多样化的双重打击。COVID-19大流行和俄乌战争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扭曲了市场,但总体趋势长期以来一直很明显。在疫情暴发的前一年,美国是天然气净出口国和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考虑到沙特等地的人口增长,石油价格的大幅波动,异常庞大的公共部门,以及对公共财政的其他需求,大多数海湾国家的政府都在担心未来的经济安全。
在他们眼中,头号公敌曾是奥巴马时代伊朗核协议的谈判代表,如今作为拜登的气候“沙皇”约翰·克里。在他们看来,正如多位地区领导人向我透露的那样,克里曾经试图通过提升伊朗的地位来征服海湾地区的逊尼派大国,现在又在试图通过摧毁石油生产国以换取“天上掉馅饼”(pie-in-the-sky)的环境收益。
毫无疑问,华盛顿的转变颠覆了其海湾盟友的一贯策略。自从伊朗1979年伊斯兰革命以来,大多数海湾国家都与德黑兰保持着断断续续的暧昧关系。但他们对伊朗在国外的诡计的容忍是有限的,双边会谈很少能带来真正的和解。
其中一个原因是,沙特对伊朗地区霸权野心的担忧日益加剧。为了遏制伊朗的威胁,利雅得试图采取了一系列政策,包括在20世纪80、90年代曾向“基地”组织提供资助,承认90年代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输出瓦哈比极端主义等。但“9·11”袭击终结了这些做法。
恐袭浪潮之后,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抛出“要么与我们在一起,要么就是我们的敌人”的选择题,沙特王室放弃了建立逊尼派伊斯兰共和国的努力。在21世纪的头15年里,沙特开始重塑自己,成为受美国支持的地区反伊朗集团的领导者,这导致海湾邻国偶尔试图修复与德黑兰关系的努力遭到窘熄。但这种过渡期已经结束。
利雅得为达成“后美国”(post-American)反伊朗的海湾共识所做的首次尝试包括:对卡塔尔采取几乎毫无意义的抵制和禁运,以及对也门发动灾难性的战争。利雅得希望借此表明自己的立场,并主张自身独立的外交政策优先事项,以防范卡塔尔抬升沙特异见人士和穆斯林兄弟会极端分子,并迫使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停止对沙特发动跨境袭击。但是沙特的激进行动适得其反,以至于其早期的支持者(包括美国和海湾邻国)逐渐退出。
意识到沙特主导的未来前景不明,最终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醒悟过来。现在沙特与海合会其他成员国巴林、科威特、阿曼、阿联酋,当然还有卡塔尔一道,转向对冲策略,包括改善与莫斯科和北京的关系,也包括对伊朗核谈判持更开放的态度。
这一新的对冲策略最令人震惊的表现是,在俄罗斯遭受禁运后,沙特和阿联酋对白宫寻求石油替代方案不屑一顾(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在乌克兰展开特别军事行动后,沙特和阿联酋的领导人都选择与普京通话)。其他的对冲步骤还可能包括,阿联酋购买中国教练机,启动位于阿布扎比附近的中国港口项目(现在暂停),运营沙特境内受中国人支持的弹道导弹工厂,以及在联合国大会上就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议题投弃权票。
从伊朗的角度来看,美国创造了机会。
伊朗政权一直担心被围堵,虽然它非常成功地破坏了包括黎巴嫩、叙利亚、伊拉克和也门在内的各种中东地区玩家的稳定,但其海湾邻国一直是最难对付的。从历史上看,德黑兰发现,在沙特和巴林等国煽动内部异议的努力失败了。当伊朗领导层发现向更富裕的海湾邻国输出不稳定因素是一项过于艰巨的任务时,它采取了一种更微妙的方法,并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功。
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伊拉克政府(本身被困在德黑兰和华盛顿之间)在伊朗和沙特之间斡旋,促成和解对话。这种对话时断时续,但巴格达在德黑兰的要求下,试图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与之类似,去年12月,阿联酋国家安全最高官员和伊朗总统莱希在德黑兰举行了一次不同寻常但意义重大的高层会谈。
德黑兰与海湾邻国对话不应被视为具有变革意义。事实上,阿联酋和沙特领导人仍然不信任伊朗,而伊朗则继续煽动其逊尼派邻国。但是,随着美国和海湾最可靠的盟友之间的鸿沟扩大——这是由于后者未能响应美国呼吁石油增产或惩罚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攻击——伊朗则抓住机会,愿意继续对话。
伊朗有意利用海湾地区的对冲,这是一种精明的策略。这并不意味着伊朗对自己和其代理人的整体野心有任何改变,但这凸显了它玩“卡塔尔版”(Qatar copyrighted)游戏的意愿。短期内,伊拉克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公开摩擦可能会减少,伊朗对伊拉克、黎巴嫩、也门的控制也会巩固。更重要的是,对美国来说,这意味着几乎完全失去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与卡塔尔的乌代德空军基地一样,美国将继续在科威特、巴林和阿联酋享有驻军和军事预先部署权利。但这些基本权利不会带来政治或经济上的忠诚。拜登在向沙特及其邻国寻求支持时就发现,海湾国家将根据他们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美国的利益来做决定。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