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弃“阿格拉巴”(Agrabah):
对阿拉伯海湾国家采取“去东方化”的思考方式
原文信息
【标题】Letting Agrabah go: why we must de-orientalise our approach to the Arab Gulf states
【作者】Dawud Ansari
【日期】November 1, 2022
【机构】欧洲政治研究协会(EC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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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信息
【译者】编辑部
【期数】第220期
【日期】2022年11月11日
1992年的迪士尼电影《阿拉丁》最初以歌词开场,涉及一个国度,这里是“沙漠骆驼队徜徉的地方;如果他们不喜欢你的脸,他们就会割掉你耳朵的地方。这里是野蛮的,但是,嘿,这里也是家”。这些歌词带有深刻的种族主义色彩,以至于迪士尼决定使之更加柔和(一点)。阿拉丁的世界是胡说八道的“阿格拉巴”(Agrabah):白人的拜物主义和法裔美国人的仇外心理,形成了对阿拉伯苏丹的一般化想象——正如随笔作家阿迪蒂·娜塔莎(Aditi Natasha)的解读。可悲的是,政治学对阿拉伯现实世界的分析视角往往与之非常相似。
哈格·阿里(Hager Ali)断言,政治学在结构上未能像对待民主制度一样勤勉地对待专制制度,并首先为“专制”一词附上了一系列形容词。她特别指出,该学科甚至缺少准确的数据和术语来对专制制度进行妥善分类。阿拉伯海湾国家即是很好例证。
数据集止于“君主制”
诸如“专制崩溃与政权过渡”以及“世界专制国家”的重要数据集产生了“阿格拉巴式”(Agrabahesque)的结果。所有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沙特、科威特、巴林、卡塔尔、阿曼和阿联酋——无非都是“君主制”。在该地区,约旦和摩洛哥也有着相同的命运。
重要数据集将海湾国家简单归类为“君主制”,这是一个真实但毫无意义的标签
标签是真实的,但毫无意义。首先,“君主制”除了传达一个终身国家元首的存在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信息。毕竟这也适用于瑞典。其次,知道某个国家是君主制国家而不(也)是军事独裁国家几乎没有什么附加价值。在许多方面,约旦都更类似于埃及而非卡塔尔。世袭统治并非君主制的专利;想想叙利亚的哈菲兹·阿萨德(Hafez Al-Assad),他将统治权传给了他的儿子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
海湾国家的君主制并不相等
“海湾君主制”(Gulf monarchies)演绎出了阿格拉巴神话——沙漠、富有的国王、保守的社会。或者,简单地说,它们是“我们的石油”的来源。过度的简化不仅仅是种族主义和拜物教的沃土,它还阻碍了实证研究和有效的政策制定,无论涉及到的是欧洲对安全天然气和氢气的寻求,还是解决安全危机的努力。“君主制”的标签使研究人员与政策制定者看不见有意义的细微差别。
复杂的差异
科威特在纸面上是一个君主制国家,但实际上是一个多元化的半民主国家。政治、社会和商业组织具有广泛的自治权,科威特多数选举产生的议会——提供立法并可以罢免部长——能够代表具有分歧的观点。
阿联酋是一个位于自治酋长国之上的联邦体系,自治酋长国又处在部落结构之上。世袭和专制在各个酋长国盛行,但部落权力平衡影响着国家政治。联邦政府是阿布扎比君主统治下的威权体制。与美国类似,它具有独立的司法机构。虽然某些领域属于联邦控制范围,但各酋长国保留了很大程度的自治权,包括采矿权。
对海湾国家政治制度的过度简化阻碍了实证研究和有效的政策制定,也成为种族主义的沃土
阿曼是一个典型的君主专制国家,几乎没有权力分立,议会通常并不活跃。然而,其多样化的种族和部落性质培养了一个独特的具有广泛代表性的系统。
巴林尽管是君主制国家,但其拥有允许和规范政治社群(基本上是政党)的法律规定。权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分立的,巴林议会可以修改宪法并罢免部长。然而,政治异议越来越受到压制。与沙特和阿联酋一样,巴林正在成为巴赫特詹·库尔曼诺夫(Bakhytzhan Kurmanov)所称的“信息专制”(information autocracy)国家。
卡塔尔与其他海湾国家相比,或许更能体现一种不同于西方君主制概念的社会阶层模式。选民获得了大量资源,并被授予(一些)政治参与权。然而,现代农民阶层构成了外籍劳工的大多数。
沙特展示了“君主制”标签如何消除了时间上的变化梯度。沙特一直是海湾地区最专制的国家,但在现任政府下,镇压和权力垄断已经升级。王室构成了一个非正式的制衡体系,但该体系不断减少的权力使国家走向了极权主义的轨道。
政治参与的细微差别
这种差异和梯度需要更细微的术语——或一个仪表盘。位于伦敦的智库海湾之家(Gulf House)发起的“政治参与指数”(Th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Index)就是后者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它评估了6个国家在政治参与方面的10个维度,显示了不同“君主制”之间的巨大差异(相对标准偏差为25%)。
海湾国家2022年政治参与指数得分及表现最高的维度
我们可以改称他们为神权政体吗?
不能。“君主制”是一种简化,但“神权政体”是一种邪恶的歪曲。它加倍地谴责“他者”。与使用“伊斯兰教法”(Sharia)作为无党派的关键词(non-partisan punchline)或掠夺自由价值观的现代幽灵类似,“神权政体”一词被用来将现实世界的阿格拉巴描述为落后的反乌托邦,并将他们的人民描述为未开化的“亚人类”(subhumans)。
这样一来,该术语忽略了宗教、社会、国家和历史之间复杂的相互关系,这种相互关系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在全球所有立法中。同样,该术语也不包含有关政治结构的信息。它是反科学的,不属于一种真正的分类。
从阿格拉巴到学术和政策
正如哈格·阿里的就职文章所总结的那样,未来的出路不是循环使用民主术语和概念来匹配专制的对应物。认为专制是自由世界的倒转,这种隐含的观念很可能是造成本文所审视的那些缺陷的原始谬误。关于非民主制度的学术研究必须独立,它不能被压缩到政治学的一个分支中,而应该演变为一个总体性的研究主题,并相应地为其增加资源。
政治学家最终必须放弃阿格拉巴,以改变对海湾地区的看法,并建立关于专制现实的学术研究
西方国家(大部分)地区研究所固有的东方主义掩盖了各种机制、模式以及对知识和政策非常宝贵的细微差别。借用哲学家海伦·维兰(Helen Verran)的一个术语,政治学需要“后殖民时刻”(postcolonial moments):打破以西方为中心的认识权力关系,转向替代性知识体系的话语建构。
政治学家最终必须放弃阿格拉巴,改变政治学领域对海湾地区的看法。这个过程需要对教科书中的知识、其作者以及他们的研究提出质疑,这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对学科去东方化,首先要增强来自海湾地区学者的声音,以及那些寻求研究专制现实而非“迪士尼化幻想”(Disneyfied fantasies)的学者的声音。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