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毁灭性地震阴影下土耳其的总统选举
原文信息
【标题】Turkey’s Presidential Election in the Shadow of Devastating Earthquakes
【作者】Mustafa Gurbuz
【日期】February 22, 2023
【机构】美国华盛顿阿拉伯中心（Arab Center Washington DC，A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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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信息
【译者】刘中民（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
【期数】第239期
【日期】2023年3月2日
2023年2月6日发生的毁灭性地震已造成土耳其和叙利亚近4.5万人死亡，数十万人无家可归。地震也触动了土耳其的社会创伤，人们对1999年伊兹米特（Izmit）地震仍然记忆犹新。最近在24小时内相继发生的两次地震，强度分别为7.8级和7.6级，比1999年的7.4级地震更为强烈。正如1999年地震后的情况一样，这次地震也将产生深远的政治影响。现任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领导的正义与发展党（AKP）正是在1999年的地震灾难后开始执政，当时土耳其正面临军事精英及其亲信领导下的国家机构涣散、腐败蔓延，这也是导致整个国家银行体系崩溃的2001年金融危机的根源。在这种背景下，公众对改革的需求不断增强，进而为新成立的正义与发展党创造了政治机会，该党在2002年成功上台，并做出了金融改革和改善治理的重大承诺。
埃尔多安与正义和发展党一起掌权，而现在却面临着他几十年政治生涯中最严峻的考验，因为最近的地震暴露了广泛的渎职和无能。由于地震距离关键的总统和议会选举只有几个月，埃尔多安政府正面临来自土耳其选民要求其破解难题的沉重压力。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埃尔多安试图推迟选举，他目前正在尝试如何说服土耳其反对派的一些议员同意通过宪法修正案，重新安排选举时间。然而，反对党立即对推迟选举的想法予以谴责，这预示着未来的道路崎岖不平。地震前所未有地团结了反对派，特别是政府明显未能对地震做出正确反应，进而为反对派击败埃尔多安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
灾难性的反应
土耳其当局已经将这两次地震称为“世纪的灾难”。地震确实在广阔的地理区域内产生了严重影响：有1350万人居住的11个土耳其省份已被正式宣布为灾区，其中包括约200万叙利亚难民；基础设施已经崩溃，6.1万多座建筑被严重损坏或倒塌，数十万人从受影响最严重的城市撤离，200多万人失去了家园；地震造成的总损失估计为840亿美元，约相当于2022年土耳其经济总量的十分之一。人口从地震省份的大规模外流将给伊斯坦布尔和其他大都市地区带来额外的压力，因为人口过度密集已成为这些城市的主要问题。
虽然这场灾难确实是土耳其现代史上最大的灾难之一，但政府一再将其界定为“世纪灾难”是一种有目的的战略。面对指责政府反应无能的批评越来越多，埃尔多安承认政府的应对存在“缺陷”，但他随即又缓和了立场，他补充说，“（任何政府都）不可能为这样的灾难做好准备。”
埃尔多安在一次愤怒的讲话中称政府批评者是“不光彩的”，并警告说国家检察官将采取行动，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政府迅速拘留了一些记者，并进行刑事调查，这遭到了土耳其反对派的强烈抵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于土耳其“灾难和应急管理局”（Disaster and Emergency Management Authority，AFAD），“灾难和应急管理局”构成了埃尔多安总统体制下中央集权的缩影。它对危机的反应太慢，以致包括马拉斯（Maras）和哈泰伊（Hatay）在内的受灾最严重的城市在最初几天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帮助——这是拯救生命的最关键时期。在当地街头面临寒冷和饥饿的沮丧受害者质疑为何土耳其军队没有被完全部署（参与救灾）。尽管震区极其需要帮助，但政府官员仍坚持“除了灾难和应急管理局以外的任何（救灾）协调都不被允许”。
这一反应与1999年地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时各种非政府组织、其他政府机构，如土耳其红新月会和土耳其军队都被联合动员起来。土耳其军方在最近这次地震中的行动缓慢且极其有限，仅仅从50万人的军队中部署了不到8000名士兵（参加救灾）。土耳其军队参与救灾受到限制可能是由于埃尔多安的政策限制了土耳其军队对国内事务的介入。埃尔多安的决策集中化不仅阻碍了军队的独立动员，以帮助应对灾难，而且也阻碍了市政当局和市民社会组织的及时反应。
公众对灾难和应急管理局内部工作的关注使埃尔多安政府的糟糕情况暴露无遗。“灾难和应急管理局”灾难反应部门的负责人是一位神学家，他曾长期任宗教事务局局长，在灾难管理方面缺乏经验，这引起了公众的极大愤怒，并针对该负责任人提出了裙带关系的指控。2019年灾难和应急管理局在地震震中马拉斯举行应急反应演习，关于演习的新闻报道显示，自2011年以来，土耳其政府经常收到科学家的警告，他们敦促政府为应对该地区的毁灭性地震做好准备。近年来，土耳其地球物理工程师学会（the Chamber of Geophysical Engineers）发表了几份报告，曾对最近发生地震地区的建筑违规和的新建筑发出了警告。最引人注目的是，2022年8月，一名土耳其反对派领导人的地方代表在马拉斯发表公开演讲，呼吁政府官员重视科学家的警告。作为埃尔多安2018年竞选活动的一部分，土耳其政府没有采取必要的预防措施，而是对马拉斯、哈塔伊和其他脆弱城市违反法规的建筑开了绿灯。
即将到来的政治地震
地震使土耳其反对派团结起来，共同向选民传递主要的信息。反对派做出的一个共同承诺是恢复土耳其传统的议会制度，并终止埃尔多安设立的总统制度。反对派所称的“一人统治”（one-man rule）的低效率问题在灾难发生后变得越来越明显，如果土耳其政府不能满足数百万直接受影响人群的未来需求，这将继续引起公众的愤怒。对埃尔多安的正义与发展党政府来说，关于腐败和裙带关系的指控并不新鲜。然而，对于埃尔多安的选民来说，腐败和政府无能之间的明显联系在以前并非清晰可见，他们已经习惯于聆听土耳其在中东和非洲进行权力投射的伟大故事。因此，如果反对派将埃尔多安的政府描述为在“一人统治下”被掏空的国家机构，并能够说服土耳其选民，那么埃尔多安的工作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埃尔多安治下土耳其建筑业的“成功故事”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这是土耳其反对派的另一个机会。在竞选活动中，埃尔多安一直喜欢吹嘘土耳其在他治下的发展。然而，他的发展模式将随着数个土耳其城市被夷为平地的大地震而结束。正义与发展党政权的亲信以牺牲环境和社会成本为代价，长期从其与政府签订的大型基础设施和建设项目的巨额合同中受益。政府通过了许多法案，授予正义与发展党运营的市政当局特别权力来管理城市改造项目，并将公共土地出售给私人开发商。
在最近的两次地震之后，土耳其反对派在为数百万受害者发声方面占据了上风，这些受害者现在正在经受着土耳其政府建设的不合格建筑带来的灾难，而这些建设曾经常被主流媒体描述为成功增长的故事。在公众的压力下，土耳其司法部长宣布政府将惩罚对数千座建筑倒塌负责的任何人，并对134名承包商展开调查。但是，政府对腐败的根源进行自我调查不仅需要漫长的过程，而且是不太可能的。尽管如此，反对派仍然可以把该议程作为一种竞选策略来推动。
埃尔多安会推迟选举吗？
作为一名精明的政治家，埃尔多安在过去20年里战胜了许多考验。面对近年来声望不断下降，为了准备2023年大选，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埃尔多安旨在恢复土耳其与海湾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的关系，以获得它们对土耳其经济的支持，并寻求从俄罗斯获得非正式的现金流入。他向土耳其央行施压，要求其在高通胀的情况下保持低利率，希望低利率能鼓励土耳其的出口。当土耳其里拉在2021年崩溃时，埃尔多安命令央行通过推迟对公民的有害影响来应对危机。因此，由于投资者和普通人出售里拉，土耳其央行花费了超过1000亿美元来支撑货币——这一政策使土耳其的外国资产出逃，导致土耳其的外国资产已经为净负数。尽管这些政策对经济产生了长期的有害影响，但埃尔多安的短期选举策略仍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在过去的一年里，埃尔多安宣布大幅提高养老金和公务员的工资，并慷慨地提高最低工资。这种选举策略暂时缓解了创纪录的通货膨胀率的严峻影响，2022年10月土耳其的通货膨胀率攀升至85%。
尽管埃尔多安竭尽全力谋求赢得选举，但面对令人震惊的地震和随之产生的充满公众愤怒的政治氛围，他还是感到了脆弱。他承诺在一年内重建这些被摧毁的城市，但选举预计将在2023年5月14日举行，或者可能延迟到根据宪法确定的最后期限即6月18日。正义与发展党的创始人之一、前议会议长布伦特·阿茵克（Bulent Arinc）建议，选举应基于特殊情况推迟。此举被解读为埃尔多安正在试水。然而，土耳其反对派领袖凯末尔·基利克达奥卢（Kemal Kilicdaroglu）迅速回应说，任何拖延都将是“反对民主的政变”。根据土耳其宪法，议会只能在战争状态下推迟选举。在这种情况下，选举可以推迟最多一年。如果埃尔多安想通过修正案来修改宪法，他需要在议会获得400张选票，这意味着需要部分反对党成员支持该法案，但到目前为止这种前景是不太可能的。
推迟选举的支持者提出了另一个选择：玩法律游戏。土耳其最高选举委员会可能会裁定，在震区的选民大规模转移到其他城市之际，这些被摧毁的城市还没有准备好举行选举。然而，这一选择的问题在于，在1966年土耳其最高选举委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地震是在投票前两天发生的。由于现代登记制度更加先进，加之距离选举还有三到四个月的时间，土耳其最高选举委员会利用这种技术难以保障选举进行的假设进行裁决，对大多数土耳其选民来说是令人难以信服的。
当前埃尔多安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境。如果选举如期举行，他就需要应对日益增长的公众批评和更强烈的反对意见。然而，如果他选择向最高选举委员会施压，要求它发布一项有争议的推迟选举的裁决，他将会因显得惧怕投票箱而成为软弱的政治家。此外，推迟选举也不能保证消除目前消极的公共气氛，因为这场巨大灾难的经济影响肯定会动摇整个金融体系。因此，土耳其的所有公民都将逐渐感受到其后果。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