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失所和人道主义反应中的性、健康和权利：
黎巴嫩内外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原文信息
【标题】Sex, health and rights in displacement and humanitarian response: crises upon crises in Lebanon and beyond
【作者】Megan Daigle, Alexandra Spencer, Jasmin Lilian Diab, Bechara Samneh, Aida Afandi
【日期】October 5, 2023
【机构】英国海外发展研究所（ODI）人道主义政策小组（The Humanitarian Policy Group，H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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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信息
【译者】张菡文（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
【期数】第294期
【日期】2023年10月31日
作为世界上人均难民收容数最多的国家，黎巴嫩正面临着持续的经济和政治危机。受危机影响人群包含200万来自其他国家的难民和弱势的黎巴嫩人。这些群体最迫切的需求之一是获得性健康、生殖健康及权利（SRHR）方面的服务。在危机时期（和危机之后），生育率往往会上升，性暴力也随之增加，导致他们对SRHR的需求更为迫切。与其他领域相比，SRHR通常被视为人道主义中优先级较低的领域。受危机影响人群（主要为以难民为代表的边缘化群体）必须依靠当地和国际人道主义组织以及联合国机构获得生活保障和医疗保健等权利。法律、国籍问题引发的社会歧视、种族主义等问题和资源获取方面的体制障碍造成了他们在获得SRHR服务方面与普通民众的差距。
即使在人道主义救济群体中，不同群体对人道主义可见度的意见也不一致。边缘化人群在获得SRHR服务的复杂性、困难性和差距性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人们不能只看到“健康”问题而忽略“权利”部分，应该把SRHR视作一个保护问题进行研究，更好地了解和解释SRHR需求的特性，进一步探索如何满足特定环境下人们对SRHR的需求。本项目以黎巴嫩为案例进行研究，旨在证明在长期危机环境中SRHR服务需求未得到满足所产生的影响，并消除人们忽视SRHR服务的关键性和必要性的错误认知。
一、项目简介
随着黎巴嫩受危机影响的人数不断增长，人们对SRHR的需求也不断增加。在危机发生后，人道主义者对“紧急需求”的关注往往会导致对性别问题的狭隘处理。因此，性、性健康和性福祉构成了关键需求之间的交叉点。报告将黎巴嫩作为对象国，对生活在长期危机环境中的人们，尤其边缘化群体的经历进行收集分析，探讨如何通过SRHR的视角来帮助他们理解和追求健康的性行为，和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研究团队通过定性和定量研究，使用非概率抽样的方式进行案例和数据分析。报告强调，鉴于文化、宗教和政治因素，研究结果不一定或不完全代表实际情况。
二、黎巴嫩层层叠叠的危机
黎巴嫩已经把性与生殖健康权确定为优先考虑事项。然而，近年来持续的经济和政治的多重危机加深了黎巴嫩社会结构的脆弱性，导致社会包容性和经济公平性上的倒退。2020年的贝鲁特港口大爆炸和随后的Covid-19大流行又给黎巴嫩带来了医疗保健和公共卫生方面的压力。黎巴嫩民众持续为满足基本需求、获得基本医疗和社会服务而挣扎。难民等边缘化群体因不受黎巴嫩相关法律保护，在寻求各类服务保障时往往遭受不公平对待甚至被歧视。再加上2022年国际人道主义资金出现大额缺口，黎巴嫩获得的人道主义支持受限。这些问题相互交织、层层递进，最终引发了黎巴嫩危机中各领域和人道主义的冲突。
三、受危机影响人群在SRHR上面临的制度和经济障碍
本章基于研究参与者分享的真实经历，探讨了受危机影响人群在获得SRHR过程中遇到的制度和经济方面的障碍。2015年，黎巴嫩政府调整入境许可，叙利亚人无签证不可入境，同年停止授予居住权并停止了叙利亚难民在联合国难民署的登记。没有合法身份，许多叙利亚人无法自由行动，很难获取医疗服务、接受教育、获得正式工作等权利。人道主义机构的资源限制（如联合国近东救济工程处/UNRWA陷入财政危机）导致受危机影响群体获得SRHR服务的情况进一步恶化。这些障碍与种族主义、仇外心理和反难民情绪交织在一起，降低了受危机影响者获得优质护理的机会。
在获得医疗保障方面，虽然难民有权访问初级卫生保健中心，获得初级护理服务，但黎巴嫩的公共和私人医疗保健之间的区别十分模糊，68%可以为难民提供初级保健服务的中心属于非政府组织，可提供的服务有限。同时，由于信息缺失和医疗资源供应短缺等原因，许多难民不知道，也无法免费或以最低成本获得这些服务。38%有过前往公立诊所或卫生中心经历的受访者称体验感极差，部分人在获取护理时还遭到了歧视。而在因SRHR问题前往过私人诊所和私人非政府组织的受访者中，五分之二受访者表示（曾有）负面或非常负面的护理经历。另一方面，护理成本高也是限制人们前往私人医疗机构的因素之一。虽然黎巴嫩的公共卫生系统在国际组织的支持下获得了一定改善，但由于难民无资格享受包括医疗保健在内的国家社会服务，他们只能转向人道主义机构寻求护理。采访结果表明，超过一半（52%）前往过人道主义机构的受访者将他们的经历描述为负面或非常负面。
经济水平也是影响医疗保健获取的一个主要因素。黎巴嫩的经济危机进一步降低了人们支付医疗费用的能力，激化了人们获取医疗保障的不平等性。迫于经济压力，人们不再定期就诊，甚至根本不寻求治疗，导致与SRHR相关的如HIV、怀孕、避孕和安全堕胎等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四、全方位包容性SRHR面临的社会和文化障碍
参与者在被问到，在寻求SRHR服务过程中经历过的社会和文化障碍时，一致提到了三个关键障碍，即对性和亲密关系的敏感性、对边缘化群体的歧视以及对流离失所群体（难民）的种族主义。
公开谈论性与生殖健康权益问题在黎巴嫩属于一种禁忌，性教育也没有被纳入国家课程。这种普遍沉默导致人们即使在医疗过程中也表现的十分敏感，而医疗专业人员也受到了这些规范的影响，会避免与患者讨论性或月经等话题，当问题涉及性行为、婚前性行为和非异性恋关系时，性健康障碍越发得以凸显。当性和亲密关系的敏感性与歧视（性别、性别认同、性取向、种族或族裔、残疾等）相结合，健康的不平等性被进一步放大。来自他人的看法（如外貌）也是导致部分人群在获取SRHR服务中受到歧视的一个因素。报告强调，这些生活在多种边缘化形式中的群体迫于各类因素的压迫，有着不同的经历和需求，不应将他们视为单一的整体。
样本数据显示，有过较好SRHR经历的群体多为妇女和女童参与者。报告认为，这种情况可能基于妇女和女童是大多数性健康、生殖健康及权利计划的目标对象。而在问到她们有过的最负面SRHR经历时，绝大多数的回答是在堕胎或输卵管结扎时遭到歧视甚至不公平对待。黎巴嫩社会对于堕胎的主流声音大多是谴责女性，而不是倡导女性的身体自治和自由选择。围绕堕胎等SRHR问题的污名化持续存在，只会使妇女和女童，尤其是边缘化群体的处境更加恶化。针对性别、性取向、性别认同、性别表达和性特征多样性的歧视和污名化也从未停止。人们对这类群体的态度受到文化和社会对恐同、恐双和恐变的规范的影响，成为了实现全面包容性SRHR的重要障碍。
黎巴嫩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难民的不断涌入让人们认为是难民“占用”了原本应该属于黎巴嫩公民的空间、资源和服务，由此引发了大规模的种族主义，进一步激发了人们的反难民情绪。难民群体认为自己无法融入当地，无法从卫生系统中获取信息，更无法得到真正的问题解决方案。他们在黎巴嫩的SRHR服务中多被羞辱，感受到的是强烈的不被尊重，这也导致难民等边缘群体的生育困难进一步加剧。报告认为，人道主义者在提供和促进SRHR以及更广泛的健康服务方面起到关键作用，需要让更多的人道主义者参与进SRHR，尤其是针对边缘化人群的SRHR过程中，以确保其公正性和有效性。
五、更包容、更全面的SRHR促进因素
结合前面的分析，报告认为，参与者受到的歧视和不公平对待，很大程度上是由服务提供者和服务过程中遇到的人实施的。也有部分参与者受到了他们认为的“公正良好”的对待，这些“好”的经历多由非政府组织提供，这也证明了在边缘化人群因受到多重障碍无法获得正规权利时，人道主义行动者提供的服务和转介途径是有效的。但由于非政府组织大多缺乏能力和资源，无法按照社区的需求规模提供服务，实现更包容更全面的SRHR不能仅依靠非政府组织。报告分析认为，提供不带偏见的、具有同理心的SRHR服务有助于减轻负面SRHR影响。同时，社区、社交圈和非正式网络的作用不应被低估，特别是在受到强烈污名化、监管和限制的SRHR领域，各种形式（正式和非正式）的倡导（如为边缘化社群提供权益服务的正式组织、通过家庭、朋友和社交圈子的非正式途径）都应被视作促进更具包容性、全面性SRHR的关键因素。
六、对受危机影响人群的影响
危机中的黎巴嫩民众在获得全面（或基本）SRHR服务上存在政治制度、经济和社会观念等方面的障碍。人们对国家和私人医疗服务的信心较低，人道主义工作者成为边缘化群体获得关怀的重要渠道。然而，由于SRHR长期以来一直受到政治化的影响，其“权利”部分在原则上和人道主义相抵触，SRHR在人道主义环境中没有得到有意义的实施。
前文已经证明民间社会组织在为边缘化群体提供SRHR服务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基于社区、同伴等形式寻求SRHR服务有助于减少相关群体受到孤立和歧视的可能性。然而，出于对自主权的维护，危机环境中的个体可能选择自我护理的方式以减少可能遭遇的伤害。报告强调，自我护理不应该取代人道主义机构和政府机构的作用，决策者应基于全面福祉的理念，让保护行动者参与进SRHR的设计和实施过程中，将SRHR和其转介途径纳入其他服务，以维护受危机影响的人群获得适当的健康和福祉护理的权利。
受危机影响人群还面临获取SRHR服务信息质量和数量方面的问题。即使他们知道可以从哪里获取可靠信息，但由于身份、社会不公正和服务提供者（如医疗人员）歧视等因素的影响，他们最终无法获得这些权利。其中服务提供者的不良态度较容易导致患者身体上和精神上感到不被尊重，因而产生抵触和恐惧心理，从而在以后避免通过正式渠道寻求SRHR服务。这十分不利于SRHR的包容性发展。报告认为，黎巴嫩没有满足危机中不同受影响人群SRHR方面的紧迫需求，对民众健康、社会发展和长期福祉产生了深远的不良影响。医疗服务提供者、人道主义者和权利倡导者应对该情况予以重视，并为相关路径建设提供资源支持。
七、结语
SRHR将健康需求与性、生殖权利、自主权和身体自治结合在一起。人道主义工作者需要理解和重构SRHR缺口，将其视为一个保护问题进行研究，以更好地了解和考虑危机中不同群体，特别是残疾人群、具有多样性性别、性取向和性别身份等人群SRHR需求和供应的复杂性。针对以上思考，报告提出了相关建议。
针对黎巴嫩的国际和国家人道主义机构，报告强调在危机环境下，维护和满足民众（尤其是边缘化人群）性与生殖权利以及身体的自治和自主性，有助于机构提高人道主义的全面性和包容性。报告建议人道主义机构采用世界卫生组织（WHO）关于性健康的相关政策，通过与SRHR相关组织合作、开发和部署技术工具等方式加强SRHR教育和信息传播。报告认为，定期为所有工作者提供SRHR培训可以减少服务提供者负面态度的影响，应优先考虑患者的自主选择性，加强人道主义环境中危机下性与生殖健康自我护理的呼吁。机构间应提倡跨部门、跨领域协同合作，将性与生殖健康信息的获取和传递嵌入到现有的服务路径中，以统一标准做好相关数据收集、评估和监控管理，进一步实现危机环境中对SRHR障碍的分析，提升SRHR障碍应对途径的可用性、可获得性、可接受性和质量，并将受危机影响人群和地方民间组织纳入SRHR设计、决策体系中，通过设置匿名的反馈机制，以确保服务效用。
对黎巴嫩国家机构，报告强调在政策上要确保在国际标准的框架下与国家政策保持一致，在此基础上根据可持续发展目标，将SRHR整合到与健康、保护、人权和人道主义相关的国家战略和计划中。报告建议国家机构在确保政策和实践包容性、非歧视性的前提下，采纳WHO有关性健康的相关政策，采用WHO的SRHR自我护理指南，提供和推进与SDGs（确保健康的生活和福祉、实现性别平等和赋予妇女权力、减少不平等）一致的非歧视护理。报告认为，国家机构应加强黎巴嫩卫生保健基础设施的建设，尤其是要提高在有大量流离失所者、无国籍人士和难民地区的医疗保健基础设施覆盖率。可以通过采取不同机构间联合和跨领域合作、加强与从事SRHR相关工作的社会参与者的合作、采用社区驱动等非正式渠道干预边缘化群体SRHR参与路径，同时与公共、私人和人道主义服务提供者建立联合机制以监测和评估黎巴嫩各地的SRHR干预措施，推动全国范围内关于SRHR重要性的国家意识宣传活动的开展等方式，更好地支持SRHR护理的可持续性。
（本简报仅提供参考译文，以作交流之用，文中陈述和观点不代表编译者和编译机构的立场。如需引用，请注明原文出处。）
